对于紫禁城,宁远自是相当熟悉的,便是连后宫他都去过无数人,轻车熟路。 可不知为何,此一番入宫,心底竟是有些忐忑。 “公公可知陛下召我有何事?”宁远小声问。 “不知。” 萧敬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嘴,便加快了脚步。 宁远忙是跟上,一路来到后宫的一处凉亭。 此一刻,凉亭里已是燃了火炉,透过带着些许白霜的玻璃,隐约可见亭中有一人,正端坐着。 “都尉,请。”萧敬开口。 宁远四下看了看,见护卫人数并不多,便长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免礼了。” 弘治皇帝出声:“坐吧。” 宁远便老实坐下,垂着头,不好出声。 于是,气氛便有些焦灼。 很安静。 因为亭子之中就两个人,连萧敬都在外面没敢进来。 过了许久,弘治皇帝终于开口,第一句便惊的宁远骤然起身,连连后退。 “朕以为你要造反。” “陛下……”宁远忙开口,却被阻断。 “你先闭嘴。” 弘治皇帝很直接,顿了顿,叹息道:“朕想过了,以当时的情况,你是有能力叛乱的。” “就比如……束水攻沙的闸道。” “闸道若是无用,堵住黄河,那便会致使开州下游发大水,百姓大乱。” “而那个时候,你手下可是掌控着几十万百姓的,但凡你一句话,定有许多应者。” “所以,朕才暂罢你的官职。” 言语间,又是一声叹息。 其实,他还有许多话没说。 比如,你宁远是有钱的,也懂的许多兵器的铸造。 而今大明确实强盛,可这背后又有多少是诸多火器建功的呢? 有钱,可铸造火器,南边又有黄河、长江两个天堑,真给这小子几年时间,说不得当真可以打入这京城。 至于妻儿、父老,与真要成大事者,重要吗? 比如吕雉,又比如刘邦那一双儿女?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起来吧!” 弘治皇帝随意抬手,又道:“大伴,上些酒菜来。” 外面的萧敬便差人安排去了。 弘治皇帝则是抬头看了看,苦笑道:“朕当然知道,用人不疑,不该怀疑你的,只是你小子势头太大,朕即便不想疑你也难啊。” “原本,此一番,朕考虑过与你加官进爵的。” “你已然是侯爵,再向上,可就只有公爵了,一门两国公,倒是荣耀满门,可你教朕日后如何赏赐你?太子日后登基,如何赏赐?” “赏你个王吗?活着封王,咱大明可是不多见的。” 身为君王者要考虑太多,此一点,宁远自也是清楚的。 于是他也干笑着,道:“要不臣犯点错,陛下您惩罚一二,就比如此番爆炸事件?扣在臣的身上罢!” 弘治皇帝直瞪眼:“你这狗东西,活腻了?朕要杀你,还要理由吗?岳飞能死,你宁远便死不得?还是你觉得朕害怕东窗事发?” 宁远便一阵无奈。 弘治皇帝又正色几分:“此番爆炸,必定要查出个因由,即便查不出来,也要有个因由,你小子怎么看?” 怎么看? 看且没看到,还能怎么看? 宁远想了想:“臣以为,定不是云阳道人所为。” 弘治皇帝气笑了:“你当厂卫无人吗?那云阳道人娄素珍已然在公主府了。” 宁远略微尴尬:“这……臣请查此案。” 弘治皇帝撇嘴:“这岂不是教罪犯来审案、审判自己?” 宁远又是尴尬。 而今定然有许多人将爆炸事件扣在云阳道人的身上,而云阳道人是化学院院长,她若出事,他宁远也会被牵连。 所以,这案子教他自己查,其实是不大合理的。 可这案子实在蹊跷,凭空爆炸,不懂点化学的,也未必查得清楚。 “罢,你去查吧。” 弘治皇帝直接道:“你只有三日时间,目前为止,厂卫这边没有任何线索,爆炸处也没留下任何证据,你仔细着。” 宁远忙应下:“臣当竭尽全力。” 弘治皇帝继续道:“那自鸣钟,朕不是很在意,但赶上这当口,由不得朕不在意了,五日后,朕教礼部推行献礼大典。” 言外之意,是教他宁远在这三日内查出个所以然。 这案子有交代了,朝廷这边方可举行献礼大典。 接着君臣二人简单吃喝,到得深夜,宁远方才回府。 其时,云阳道人还未休息,见得宁远直接道:“上官,此事绝非下官所为。” 这称谓有些意思。 所谓上下官,用是大学院与化学院之间的关系,他宁远是大学院院长,而化学院在大学院下,自然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我信的。”宁远点头。 “下官若要用火,无需太多周张,抬手便可教火来。” 云阳道人继续道:“上官请看。” 言语间,她将手抄在腰间,放肆取出什么东西似的,抬手一撒,顿时,地面之上便出现了阵阵火光,幽幽暗暗,如同那鬼火似的。 宁远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是……白磷? 化学院这边的进展很是不错啊! 白磷,常温自燃,这玩意可是有些神奇。 于是他怒了努头,冲着外面道:“你可以去外面试一试。” 云阳道人顿了顿,脸色微红。 她当然很清楚,这玩意……在屋内还成,毕竟有暖气,若到了外面,冰天雪地,是无法自燃的。 很显然,这位上官是窥破了她的把戏,故而有些尴尬。 “此物,你是如何得来的?”宁远随口问。 “这……” 娄素珍又是一顿,垂着头,脸色越发的红了。 宁远有些诧异似的:“不可以说吗?” 娄素珍摇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大文雅……” 宁远愣了愣,大抵明白过来。 因为这玩意的出现与……尿有关,自是不大文雅。 “你且安心,本官已然接手此案,不日便会还你清白。”宁远说道。 “那便多谢上官了,贫……下官告退。”云阳道人简单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一侧,目睹全过程的朱秀荣见状,不住的叹息。 “上官,官人,好官人……”她随口言语,略带腔调。 “别闹……” “不是吗?” 朱秀荣柳眉倒竖:“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当本宫眼瞎吗?” 宁远:“……” 朱秀荣继续道:“我知晓你心意,也知道娄姐姐的心思,只是她先前的身份,你懂得吧?若不然我早就撮合一番了……” 宁远便起身,携着朱秀荣,回到正房。 一夜无话。 又一日,宁远大抵中午时分起来,穿了一身便衣,开始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