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拷问犯人。 越是狭小的空间,越是能击穿人的心理防线。 若把嫌疑人钉在黑暗棺材里问话,最是事半功倍,方便至极。 可惜,叶家七少爷身在人家南关宗的地盘,现在没那个条件。 见场上。 陈立伟被打个半死按在墙角,又让叶子灰拔了三根指头的指甲,更听见对方轻轻松松说出他今夜活不了的话,如今心理防线正濒临崩溃。 “不!不!不!” “我有官身!你不能杀我!” “我是开封府属下一名‘茶引批验所大使’!” “你若敢杀我,王朝的六极门』定然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一定会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本来身负重伤而动弹不得的陈立伟,便像岸上将死杂鱼挣扎。 身体里残存的力气,促使靠在墙角的他奋力打了个摆子。 叶子灰笑意轻蔑。 “呵。” “既然老子今夜来了,你真以为就凭那不入王朝品秩的末等官身,能保得住你这条性命吗?” “六极门?” 少年吐声,眼里分明闪过一道冷光。 这个也是他之前在马车上,得知陈立伟于今年年初捐纳官身后,感到为自己今夜之行,倒平添些麻烦的地方。 然而,叶七此时语气不在意的道:“以你的身份,出了事,他们纵要查,又能派出些什么人来追究?” “不过是些普通捕快,充其量就再配几个顶级捕头,可就凭他们,敢踏进那碎叶城叶家的大门,来找我吗?” “看来你虽然认识我这张脸,可对我了解……” “也不是很多啊。” 叶子灰忽而眯了眯眼,和他二哥像极了。 “难不成为你这么个不起眼的货色的死,那六极门』还能调动‘六极使’来查案吗?” 当听见少年人这话。 陈立伟塞在墙缝的脑袋想努力摇两下,求生欲望表示很强。 他急切道:“不不不,你不知道!我有个相好的师妹,她哥哥就在六极门里当差多年!倘……” “聒噪!” 叶子灰皱眉冷然出声,手里刀子任意扎在陈立伟大腿某处。 “啊!” 十分有十分的吃痛下,南关宗那名修士猛地咬住嘴,噤了声,不敢再乱讲话。 “少扯别的,说点我想知道的!” 少年继续道。 “再啰里啰嗦,老子就继续帮你修剪指甲。” “指甲修完了,还能修一下指头。” 叶屠夫眼冒凶光威胁对方。 “是!是!是!” “我说!我说!” “叶公子!我全说!” “你要知道的,小人全都告诉你!” 难以忍受对方恶毒折磨的陈立伟忙不迭答应。 叶子灰遂点点下巴。 “先把那天的事复述一遍罢。” “若与我知,有何不吻合之处,我就得重新检验一下你的诚实度了。” “看看你到底要到什么样的地步,才愿意让我们今夜的谈话变的诚恳一些。” “陈立伟。” “我还是希望你能一次到位,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给我添麻烦嘛。” “咱俩头回见,给彼此留个好印象行么?” 陈立伟嘴角又流出一行血,不敢反驳。 他只能说道:“去年八月十三号,那天是……” “我们荒州北境许多家中小型门派自发组织起来,列队去迎接一位上宗清贵修士莅临此地,据说此人是为处理近几年来北漠里高阶妖兽异动之事。” “我是作为南关宗年轻弟子中的修士代表前往的,但等我们接到那位大人物才知道,他并非本土修士,而是中神州里某家顶尖门派嫡传弟子,适逢游历九州,身处荒京城内时,恰好听说荒州北漠里有几头大妖作怪。” “而在那些妖怪们身上,刚有几个部位的材料是那位想要的,所以他便打了个招呼,从上头主动接下了这件差事,顺道除妖降怪,给自家搜刮一些修炼资源。” “知道这情况后,北境这些子宗门更是态度热切,而至于像我陈立伟这样的小人物么……” “也自然是凑到近前狠狠去巴结对方,想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去处前程,我们这些没什么修行天赋的底层小修士,谁不想得到更好的丹药功法?虽然今生无望成仙,可能靠高级资源多活上几百几千年,只能说是求之不得。” “我这命还挺好的,虽然现……那位大人物很快便给了我一个机会,就在我陈立伟于他面前大表忠心之时,恨不得掏心掏肺发誓效忠对方,当人家的狗的那会儿,他忽然给了我一句传音。” “说路过的马车上坐着的人,身上有一丝藏有重宝的可能性,他让我为他去杀人验宝。” 说到这里,像个待宰畜生般背靠墙角的陈立伟,配合嘴角的殷红血迹,笑得有点阴森。 “我知道,那和你一样年轻的上宗清贵修士,是名将来注定要成仙的人物,这些人呢,他们对那冥冥中的因果尚有三分忌惮。” “听我们宗门里的大长老以前说,好象什么成仙之人日后定期要经受检查,核定修士平生善恶是非。” “据说在上界,还有什么具象的考查仙人身上的罪恶值和功德值的方法。” “量他是什么身份?轻易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呗。” “起初接到那骑虎的清贵少年修士传音之后。” “其实我当时也犹豫了。” “我陈立伟自觉也不是什么坏人恶人,可是于这修行界里,哪个人不自私呢?我只想活得更好,我有错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不认识马车里的人,素昧平生,可我要为自己挣个锦绣前程啊!” “我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之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蓦地。 “噗!” “噗!” 叶子灰用刀子在对方身上,新戳了两个窟窿。 然后那柄匕首就驻扎在陈立伟身体的第二个窟窿里,叶七不曾拔出。 他冷酷道:“注意和我谈话的方式,小心用词。” 南关宗的那名修士仿佛失血过多,现在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 这家伙却是轻声发笑了。 “呵呵。” “叶公子。” “不。” “叶少爷!” “这会儿功夫,说着说着,我陈立伟也想开了!” 此人眼神里有些崩溃,面容上浮现几分歇斯底里貌。 一旦打开心理防线,犯人有些话一撂,倒是不吐不快了。 他接着说:“我现在彻底知道,今天晚上我是活不了了,您的手段,在下也见识了。” “若我在你手底下还活着,应该比死了还要痛苦一万倍。” “那么。” “人之将死,能让我把自己的遗言好好交代完吗?” 闻声。 叶子灰遂拔出没根儿插进对方身体内的匕首。 少年郎微微摊摊两手,表情冷漠。 示意对方继续。 “说实在的,我蠢得该死。” “我不该抱有侥幸心理的。” “哪怕那人告诉我,成为一名真人境修士之后,才能前去投奔他。” “他说,只有我成了真人,才有资格给他当狗。” “可是我也应该尽早去找那位大人物的,尽管连条狗都当不成,起码能偷生活下去不是?” “去年这件命案,后来给王朝的交代是说我陈立伟在迎接上宗天骄的时候,受对方点拨开化,破除境界瓶颈,在官道大路上,就你说的太阳底下,当场修为突破升品,体内真气激荡,收束不住,意外杀人。” “怎么可能呢?” “就我这修行上面狗屎一样的天分。” 身体蜷缩在墙角,像一条死狗般的陈立伟,忽然自嘲的笑了。 “后来我们都上了那辆死了人的马车,我没从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子身上找到任何宝贝,那位又亲自查验一番,有没有所得我不清楚。” “等架着马车进到开封府,我立刻就带着车夫去府衙报官了,之后有个衙役随我们一同回来,其中有个捕头也想上去向那上宗的清贵少年修士问话,可被一直跟随在那位身后,像个他的仆人一样的一位黑衣老者拦住了。” “我不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 “我只知道在他们交谈过后。” “开封府衙上下,没人再敢去打扰那位胯下骑着猛虎的少年天骄。” “从头到尾,这条命案,无人找他问询过半句话。” “另外在路上的时候,那人教过我怎么应答,其实不用他教,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这种底层出身的家伙心里面清清楚楚。” “而早些还没进开封府的城门,那位大人物就随手赐给了我两粒丹药,让我立时吞服下去……” “说真的,我当时甚至还有一丝丝怀疑,那两粒是不是致命毒药,那家伙欲要灭口,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事后他都没灭我口,那位根本不在乎的。” “我当着他的面,服下第一枚丹药后,修为居然真的立刻就提升了一品,呵,还真是当场破境哩!” “所以之后面对那开封府内的捕快头头询问,他教给我的一套说辞就顺利圆过去了。” “甚至那位天骄都不用专门找人帮他处理这个小小的人命官司,人家的地位高度就在那个地方。” “哪怕于八字开的衙门里,有些缉案经验丰富之人,肚里觉得此案还有诸多疑点。” “可是叶少你想。” “堂堂中神州大派嫡传弟子,和一个只是两个月前刚跃过龙门,还没有进入荒州高等仙府门墙中的普通少年人,孰为轻?孰为重?” “甭说那些捕快和捕头他们,就他们的上面高几个级别的大人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存疑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后来更是听说那架着马车的车夫被查出来,是他赶车的路上偶然见到那个黄衣小子无心露富,从而心中起了歹念,在沿路旅程快要抵达终点,那名好象是姓骆的少年郎,他心神最为懈怠之时,被这车夫狠下毒手谋财害命了。” “被收在牢里羁押的马车夫,他尚未到正式处决时候,又传是就病死于狱中了。” “而这黄衣少年的案子,至此。” “也就彻底结案了。” “车夫杀人动机和案情来龙去脉,皆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 “叶少您说……咳咳。” 陈立伟随着体内血液不断流失,伤势步步加重,说话时鼻息极重,似普通人家里烧火做饭时的风箱在推拉。 “这世道不就如此么?” “修士世界,凡人世界,如此的黑。” 叶子灰没理会陈立伟仿佛死前看穿世道实情的牢骚话。 “哼。” 他但冷哼出声。 然后紧接着开口嘲讽道:“凡人车夫,杀掉了一名在去年荒州跃龙门仪式里表现上佳的少年修士?” “那位马车夫可真是世人楷模,战力非凡啊!” 他咬着牙,咯吱作响。 那句话的声音从少年牙缝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