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后来……” “靠着这两粒被对方当做垃圾似的丢给我的丹药,三个月后服用下了第二枚,我这修为就半年内连升两品。” “宗门里的长老也从此对我另眼相看,十分礼遇,而在以前高攀不上,对我爱搭不理的一些师妹,更是主动来投怀送抱。” “呵呵,所以我就知道了,这次咱还真是抱到了一条无比结实的粗壮大腿。” “想去年遇见他以前,鄙人还是个刚刚进入清士三品境界的修士,而在如今也是个清士五品的了。” “论起境界修为,比叶少你现在还高些哩,哈哈……咳咳” 自知交代完黄衣案,命不久矣的陈立伟,此刻说话也有点放肆了起来。 人若身在必死绝境的时候,胆量总会突破以往的限制的。 蹲在墙角的另一人则不置可否,面色不为所动。 如果境界高就有用的话,被打成死狗一样躺在这儿的人是谁? “说说此人外形样貌如何吧。” 叶子灰遂清冷出声。 “他长得很俊秀,瞧着还有些文文弱弱的,坐下跨骑着一只异兽白虎,见面时的打扮,手持玉折扇,腰间佩宝剑,那衣服胸口处绣着有七,或者八,还是九片祥云。” “老实说,跟他呆在一起,根本不敢盯着此人看,一般说话我都是看着对方鞋子的。” “依稀记得,位于他胸口的那处特殊图案,在朵朵白云环绕之下,还有三重山破云而出。” “然后……在那云与山之上,好象还有一座辉煌建筑高高在上,俯视一切。” 陈立伟回忆说道。 “知道那人是中州何派门下弟子吗?” 叶子灰淡淡问道,短匕于手中翻飞起舞。 “咳……” “咳咳……” 陈立伟靠在墙角,艰难的摇摇头。 “那人离开以前,告诉我现在还没资格知道他出身哪派,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日后去找他的门路。” 叶子灰瞳孔一放,问道:“什么门路?” 陈立伟嘴角的血被七少爷替他擦过一次,可始终不断涌出,显是内脏破碎的程度厉害,旧血凝固嘴角有斑痕状,之后过些时间又涌出新血覆盖。 南关宗那名修士以一副凄惨怨毒的模样,两眼盯着少年,用一种近乎诅咒的语气开口道:“这门路你找不到的,在我给自己这条命上的一道保险里。” “叶少,我虽死,可不给你找些麻烦,实在于心不甘呐!” 很遗憾,这些话并不能挑起叶子灰的情绪波动。 少年郎料当也是如此,那人作为神州大派嫡传,应不会轻报家门,不屑告诉陈立伟自己真正的身份。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子灰手中舞动的匕首停滞。 陈立伟道:“咳……你知道为什么我替他处理了脏活儿之后,那位没有让我消失掉吗?” “咳咳,今年开春以后我才想明白,人家根本不是怕担什么狗屁因果报应,而是那位根本不在意啊!” “我陈立伟的性命他不在意,而若万一有人从我口里知道了点什么,他也不会在意的。” “人家上宗清贵,少年天骄修士,在中神州大门派里做着人上人,怎么会怕我们这些北州的区区蛮荒土著呢?” “我想当初他之所以把那件案子压下去,也不是别的原因,或许只是不愿意让消息传回中神州的宗门,影响自己在门派内部的风评罢了。” “但是说到底,其实对那位骑虎的少年天骄来说,这关乎一条凡人性命的人命官司,实在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哩。” 叶子灰的目光更加的冷了。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 发生了这种事儿,事后人家没有杀陈立伟灭口,看来骑虎少年是不屑为之,毫不在意这种凡人的命案和后续牵扯出来的因果。 “叶少,我死之前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咳咳咳。” 陈立伟又说道。 “说实在的,我不能理解像你们这种人。” “那么好的天赋、出身、机缘,为什么要管这些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 “对你来说,这‘情义’二字就那么重要吗?明明是分文不值的东西,何苦自添麻烦?” 幽暗墙角。 叶子灰保持着蹲姿,头低下去点,将匕首沾染的血迹抹在对方衣裳上。 他轻轻开口道:“情义二字。” “对你来说,分文不值。” “对我而言,价值千金。” “若有来生,且劝君做个有情义的良善之辈,莫害无辜,秉承公道。” 少年打算送对方上路了。 陈立伟瞧出来这意思了。 他忽然强烈挣扎着低吼道:“你斥责我陈立伟杀害无辜,黄衣死了这件事想为自己兄弟讨个公道,可方才死在你手上的,我那两位师弟不无辜吗?世间何来什么狗屁公道好言?!” “这世界上,还不是谁他妈强谁说了算?!” 野狗垂死,亦闻凶吠。 叶子灰将擦干净的匕首架到对方脖子跟前。 遂脑袋些微一偏。 “说完了?” 他平静问道。 墙角里的陈立伟,他曾以为,刚才自己已经做好了认命赴死的准备。 可是此时,等那把刀子真的架到脖子上了。 他才知道。 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人,也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一息之间。 那名修士对死亡临头的恐惧重新浮现心里,更比之前还强烈百倍。 陈立伟颤声道:“你不可以杀我的!虽然职位不大,可我毕竟是有官身在的,不是什么草根修士!你若敢杀我,朝廷中‘六极门’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一定会查找真凶,捉你归案!”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对!还有那条门路!我带叶公子你去找那个人,他才是主使!他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叶子灰无动于衷,眼神酷似年轻屠夫。 坚定,冷漠,而无情。 陈立伟这番话听着好象是那么回事儿,或许他的命留着对少年还能有些作用。 尽管叶子灰拷问出来的信息,足够他以后去到中神州里找出那名骑虎的天骄修士了,因为那人既如此清贵,那在那片大陆里断非籍籍无名之辈,他打听打听,再比照对方去年游历北荒州的时间点,应该不难锁定其真实身份是谁的。 况且,陈立伟今夜是必须死啊。 七少爷跃龙门之前去祭奠兄弟,身上没带着什么祭品,现在便给补上一物,聊以告慰黄衣在天之灵。 于是。 这天晚上,不算久的时间里。 南关宗这名修士,先从男女欢愉的余味里,变得惊骇慌乱,又备受打击,然后深深害怕,再到歇斯底里,复重新恐惧万分,终于真正体会到了一回叫做绝望的滋味。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死亡结局要来了,可控制不住嘴巴里的哀求讨饶,和威胁求生。 “除了官身,我还藏有别的后手!去年出事后,我就给自己上了好几道保险!” “还有!若自己情郎出事,上官师妹一定会去荒京城找她哥哥,为我陈立伟讨个公道的!” “我不可以……” 叶子灰手中匕首锋刃沿一个漂亮弧度划过去。 “死……的。” 陈立伟已被封喉。 然后,七少爷没有马上起身离开。 他捡起死人衣服边角,用之擦拭了擦拭匕首握把。 尔后,将匕首塞到了陈立伟那只五个指甲健全的手中,掰下对方留有温热的数根手指攥紧匕首。 再之后。 他的手包着死人手。 复由死人亲手将短匕插中自己脑门。 刀子锋刃全部没入于内。 “行了。” 叶子灰这才站起身来。 最后打量了一眼身前的画面。 陈立伟,绝无活路。 任天仙如此,亦难救。 亦恐大罗金仙施手,也不易让其成活。 因此故。 去岁黄衣案。 今夜深时。 杀人凶手,一命呜呼。 幕后指使,在外逍遥。 让风再继续吹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