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样貌自己见过。 也不止他,是他们的样子陈立伟都见过。 虽然自己从没见过他们。 可每个月十三号那天,在自己房间里,陈立伟都会掏出一沓纸。 用心看上几遍,确保自己在荒州里遇上五个人以后,皆能一眼就认出来他们。 他的这门功课,每月温习的很好。 所以。 叶子灰摘下遮脸的黑色三角面巾以后。 陈立伟几乎是没有刻意想,立马就认出来了擒住他的这个少年人。 “你是那位……” “碎叶城的叶子灰!” 被人家锁喉按在地上摩擦的他,面色惊恐道。 去年出了那桩案子之后,他曾经自己私下花钱打听过一些事情,获得过一点有用情报,他却是知道与那死去的黄衣郎交情莫逆的几人里,有个家住碎叶城的少年,是那城主长子,叶家的七少爷。 而且还听说了这名少年人是个甚么“赤龙传承”之辈,当日他还好一番感叹此子运势颇盛,命是真好。 但亦听闻对方因这事儿,无数麻烦缠身,荒州里不少修士都盯着叶家此子,那少年吓得连一座龙门山都不敢下来,甚或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回,害怕路上被人宰了。 便如此,陈立伟固以为这名年轻人自身尚且难保,大几年之内都不可能去寻他的事情。 而这时候,他更不知道自己近年来提防的五人之一的叶子灰,已经成为本届荒州少年王者的消息。 不然啊,可能他已经收拾包袱,提前去投奔上宗那人了。 哪怕按着双方早前约定,陈立伟他目前修为境界还没到,即便去投奔了那位大人物,恐也落得没好下场,会受其冷遇。 可。 叶子灰也是来得极快极快啊。 在自己成名的消息惊动南关宗姓陈的修士以前,就化身修罗厉鬼来勾他的魂,索他的命了。 今夜。 七少爷终于可以直截了当,从当事人口里问起黄衣案。 “你如何认得我?” 叶子灰眼神猛然一凝,眸中杀气更是不待隐藏。 被打个半死,陷滞在懵逼状态里的陈立伟听到这句话,更是面如死灰颜色,知道他已是不打……打个半死自招了。 “哼。” 叶七嘴角挑起那抹仿佛生来自带的弧度。 “连我你都认识,看来……” “很多话不用再说了吧。” 他那笑容,与屠夫何异? “别急,咱俩换个地方交谈。” 而后。 少年单手提着像一头待宰猪羊的修士衣领,紧拽对方身体从地面拉过,拖着陈立伟来到一个幽暗墙角。 “友情提醒,不要随便开口,给你个组织语言的机会,想想该怎么跟我聊天比较合适。” “我去处理点事情。” “你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叶子灰蹲在墙角处,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又很有礼貌的说完这几句话后,扭头离开。 反观靠在两堵墙的夹缝里,身体动弹不得的陈立伟则一时间目瞪口呆,嘴角血液开始沁润前胸衣衫。 请问叶子灰去处理什么事情了? 他收拾刚才的打斗现场去哩。 其将那栽倒于地,若无生机的守夜弟子甲乙两人,丢到他最开始藏身的假山后面,又顺便拿回了之前当作暗器朝陈立伟掷出,被对方险险闪避过去后,插在地里的匕首。 然后,少年重新蹲到幽暗墙角位置。 陈立伟颤颤巍巍开口了。 “叶公子,你听我说,那天的事真是个意外……” “嗖!” “哆!” 被重新捡回来的匕首,又一次飞射了出去。 刀刃擦着陈立伟的一只耳朵,进到墙里。 那名形状凄惨,仍旧不住咳血的修士,耳朵边缘遂被利刃割破,殷红血丝染耳。 被离断了几根发丝落在自己肩头。 陈立伟两只眸子里泛泪花儿盈眶,哀求道:“求你别杀我,那天我真不是有意……唔唔唔!” 叶子灰将左手紧紧的捂着对方的嘴,其脑袋便结结实实塞在墙角夹缝间。 然后他右手里灌着真气,去拔除陈立伟的指甲盖。 先是捏着对方任意一根指头,掀翻指甲盖,再顺势揭开。 墙角的动静,如恶鬼食人。 窸窸窣窣。 软肉硬甲分别。 陈立伟修行四十余年,平日哪里见过这么凶恶的人,狠毒的手段。 汹涌眼泪跟大量鼻涕都抹在叶子灰堵住他嘴巴的左掌里。 叶七只出手拔了对方三根指头,随手将三块血淋淋带着肉丝的甲片丢在一旁草丛里面。 而这时,陈立伟便已经开始翻白眼儿了,再继续下去的话,这家伙必然就会痛昏过去了。 少年手中动作非人,可此时内心里五味杂陈。 却是眼见陈立伟表现何其不济,刚这样几下就不行了。 叶子灰只好停止了继续施虐。 蹲在墙角的他,但见面露三分苦色。 “就你这么个垃圾,我兄弟居然死在你手上。” 听叶子灰说话的声线有点颤抖,情绪处在一个相对激动的状态。 “再给骆驼他去了唐门后深造一年的时间,不,俩仨月便行,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你这样的货色。” “你怎么敢的啊?!” “就在官道大路上,太阳底下,明目张胆的杀害无辜!” 姓叶的少年郎愤怒难抑。 他是真的很愧疚。 若黄衣去年不是为了专门见他一面,在入学北州高等仙府之一的「唐门」前,还特意跑了一趟龙门山,就断不会在返回的路上出了此等祸事。 “唉……” 叶子灰心知现在不是放任情绪泛滥的时候,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他静静说道:“我好好跟你聊天,你这嘴里没句老实话啊。” 少年蹲在那里,翘起脚跟,够够手,把墙里的匕首复摘了下来。 顺道将另一只手掌所沾上的秽物,涂在了对方衣服上干净的地方。 之后遂把刀子拎在手里,继续问话。 “咱俩这交谈能诚恳点吗?” “老实说,我今儿来了,你就活不了。” “我的意思是……” 叶子灰顿了顿。 “你就实话实说,给自己多拉几个垫背的。” “我知以你的能耐干不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压住此件案情的后续发酵,那必是一个在上面有些能量的人。” “你陈立伟若有这能量去王朝运作,还用捐钱买官身?” “赶紧把去年那事后面的指使者供出来罢。” “这样你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么不是?” “有人作伴,总比孤单上路好的。” “听话。” 叶七很仔细的替陈立伟擦了擦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这人还挺能吐的。” 少年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