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拉在后面的孽鬼，似乎在同伴死后，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胆量，恐惧地向着林地深处逃离。 安东不打算放过它。孽鬼杀不完，所以能杀就要杀。它们是绝对有害的物种。 他捏出一个亚克席法印。法印的白光像是术士们挥舞的飞弹一样，砸在了逃跑孽鬼的头顶，让它立即呆呆地停在原地。 对孽鬼用亚克席，比对人类用亚克席要简单的多，它们的思维更简单，而且安东现在不需要它做出复杂的行为，只是停下脚步即可。 安东快步跑了过去，一剑砍飞了它的脑袋，让它赴了其他孽鬼的后尘。 留心周围没有发现更多孽鬼之后，安东甩了甩银剑上面的血液，挂在腰间。之前，他偶尔会在战斗后把没擦干血迹的银剑直接放回剑鞘里——糟糕的回忆。 他不得不在凯尔莫罕的仓库里，找了一个能用的旧剑鞘换上。 地上的孽鬼，有点不对劲。它们比亚甸的同族装备齐整一些，这一只还在四肢上绑着各种动物的骨片。 但安东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只孽鬼的一边肩膀上，有还很新鲜的伤口。当然不是安东或利德留下的，而是来自别的战斗。怪不得它冲的慢，原来是负了伤。 这些伤口似乎是某种大型动物撕咬留下的，安东可以辨认得出动物的牙痕。 会是‘雪花’吗？ 利德走了过来。安东说：“看它的伤口。你能确定这是不是雪花留下的吗？” 利德仔细查看了下，说：“不像。牙齿太尖了。倒像是一头狼。这家伙个头不小。” “这地方狼群的规模大不？”安东问。当你提到北方荒野里的狼群时，就像是河道里的水鬼、墓地附近的食尸鬼一样，问题从来不是有没有，而是有多少。 利德说：“猎人们说，林子里多的是。这也是我最初想养雪花的动机，我需要养一窝牧羊犬。当然，之后我才发现它是多出众的一头动物，一个好朋友。” 安东颔首。看来，不仅要防备怪物，也要防备狼群。从这只孽鬼的伤口看，这片林子里，狼群比孽鬼要危险的多。 又走了一段之后，安东等人看到了这些孽鬼上一次遭受攻击的地点。 在一片林间空地，四五只孽鬼的尸体被咬碎了，丢弃得到处都是。地上到处都是狼脚印。 “狼群攻击了孽鬼。”安东说：“怪不得它们数量不多，原来都死在了这里。我们遭遇的，是它们的残军。” 利德也谨慎地查看着。他说：“奇怪，狼群没有吃这些哈古布的肉。你看，这些尸体都没有被啃过，而且可以拼回来。” 安东不是做牲口这一行的，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一点。他想了想，说：“孽鬼的肉和普通动物的不一样，狼群知道这不是好肉。而且，这证明它们不饿，杀死孽鬼应该就是为了抢领地。” 安东开始检查地上的狼脚印。大部分正常大小，也有一些非常大。这倒是线索。 安东喊来了利德：“看看，这是不是雪花的脚印。我觉得大小符合。” 利德兴奋地说：“这一个绝对是！我可以认出来！不过，这几个比较奇怪……” 雪花和狼群混在了一起？看样子，它还带着狼群一起攻击孽鬼。它过的很滋润。 安东和利德立即沿着雪花的脚印，继续深入这片林子。 他们又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已经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道山坡上。这里的树木更低矮且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草地与灌木丛。 已经过午了。春天的阳光倦怠地晒在草地上，激起一股非常清新的气味。 雪花的脚印，在这里更结实的土地上，变得更浅且难以追踪。利德干脆直起身，在山坡上喊起了雪花的名字。 安东则谨慎地看向山坡的远处。 利德这样做是无奈之举，但也有可能会引来别的危险。 远处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是一只狗的脑袋。 然后，这只狗整个身体从山坡下面露了出来。它一路小跑着，向阔别已久的主人跑来。 利德说的尺寸一点不假，甚至都过分谦虚了。它也许有三百磅重。不，不止，它的肚子很结实，看来野外生活反而让它吃胖了。 在它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五六匹正常大小的狼。从它们对雪花的恭敬看，也许是雪花这段时间收服的小弟。 这条大狗扑在了主人身上。但对于正常小狗而言亲热的动作，却把利德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不过，利德却很高兴。 安东第一次见到他在笑。 这狗不应该叫雪花，应该叫雪崩。 然而，雪花身后的狼群，却把雪花的动作理解成了攻击的信号。它们扑了上来，眼看就要攻击躺在地上，失去身高防护的农庄主。 “危险！”安东出手了。他先是用剑身砸开了扑向利德喉咙的一头狼，然后立即拍下一个亚登法阵。 后面的狼群，也许是畏惧这种没见过的紫色光芒，畏缩着在后面绕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雪花，也不满地调转身体，向狼群吼叫着，丝毫不畏惧地扑上去撕咬它们的耳朵。 狼群并不反抗，而是被它赶的到处跑。 满意的雪花跑了回来，在爬起来的主人身边绕着圈，发出喜悦的呜咽声。 利德检查着它的身体，然后立即意识到了不对：“雪花，你怀孕了？” 果然，雪花鼓鼓囊囊的肚子，不是因为它吃胖了，而是因为它怀孕了。 这时候，远处的山坡上，又冒出了几只狼。其中一只的体型格外的大。是一只灰狼。 雪花孩子父亲的身份，非常的明显了。 安东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今年春天，雪花又一次发情的时候，它不知怎么，知道了这只同样大个子灰狼的存在，于是跑出了农庄，到森林和荒野中跟它一起生活。 算算日子，现在正是雪花显怀的时候。 灰狼戒备地打量着农庄主和安东，仰起头发出一声低沉的狼嚎。雪花的‘随从’们，立即向灰狼的方向跑去。 雪花也抬起头，望了灰狼一眼。它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主人，不知道该去哪一边。 利德继续抚摸着雪花的脖子，他似乎下了决定。他叹了口气，对雪花说：“去吧！去吧！” 雪花犹豫着，利德继续说：“去吧！” 安东也明白了利德的心思。他也说：“去吧！告诉你的‘丈夫’，去更东的地方。那一片是人迹罕至的谷地，野物丰富，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们。去吧。” 雪花也许是听懂了主人和猎魔人的话。它向群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利德最后一眼，然后向山坡另一边跑去。 看着雪花和它的新家庭消失在了山坡远处，利德又叹了一口气。 他和安东开始往回走。 利德一边走，一边说：“我以后都不能回来看她。我是个养羊的，不能让狼群习惯我的气味。这是女神的旨意吗？” 安东说：“它起码过的很开心。” 利德摇了摇头。他说：“我决定了。我要从村子里买下这一片林地，不能向这边开荒了。明明其他方向的土地多的是。我要守护好它。” 安东耸肩。他毕竟不是这里的当地人，只是一个过客。 当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一辆结实、装饰古朴的马车停在了利德的农庄门口。 “术士大人来了。”利德严肃地说。 她应该不能跟自己分酬劳吧。安东想，自己已经帮利德找到了狗。 走了两步，利德停下步子说：“请放心，猎魔人先生，你的酬劳不会少。” 他们进入了农舍。一个穿着深蓝色男装的女人正坐在桌旁，利德的太太——一个圆滚滚的灰发中年女人正在恭敬地倒着果酒。 在房子的门廊里，或坐或站着不少村民，都好奇地打量着房子里的女术士。 她确实是一个女术士，安东胸口藏着的猎魔人徽章在微微晃动。她所幸不是安东见过的术士。她有着淡黄色的长直发，一直垂过两颊。她和其他女术士一样完美的容貌，被微微翘起的鼻形带上了一丝娇俏意味。 “女术士大人。”利德走上前去：“我正是利德，这里的主人。” 女术士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二人，说：“没有找到？提醒你，因为你的不恭敬，我的要价需要上涨，作为补偿。” 利德搓了搓手：“我的狗……我们已经找到了。它过的很好，所以我们没有……” 女术士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安东。她榛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白光。 下一秒，安东感觉到，有人在入侵自己的意识。是术士，她在读心！ 安东屏心静气，让自己在脑海中重复：“滚出去，滚出去，偷窥狂！” 女术士立即停止了她的尝试。她气鼓鼓地看回利德，说：“也就是说，我白跑了一趟？农夫，你这是极大的不恭敬！早知道我就直接传送门过来了。而且，你知道我为了占卜这条狗的位置，需要准备多少昂贵的魔法材料吗？” 安东之前可见过叶奈法的火占术，印象中也没消耗什么贵重物品——唔，除了维尔弗瑞尔国王的一个杯子。 利德提议：“女术士阁下，我愿意补偿您。这样吧，赏金我无偿给您一半，也就是七十五克朗。您也可以省下那些贵重的材料。” 女术士被自己的话绊住了。但她真的考虑了一下，也许也想到了周围注意着自己的其他村民。她哼了哼，说：“你很幸运我是一个仁慈的女术士，被仁慈的拉·瓦雷第男爵雇佣。男爵认可你们每年缴纳的赋税。” 利德颔首：“我们只为男爵殿下准备最好的收成和成色最好的金币。” 女术士站起身，说：“此外，我要求用最好的马车把我送回拉·瓦雷第城！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