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吗？”安东问十三。 “什么？”壮汉举着火把，疑惑地问。 安东说：“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十三猜测：“水声？”嘴上这么说，但他的手指也摸上了剑柄。这个帮派分子还记得猎魔人之前的警告。 安东没有回答，仔细听着。 是某种东西，在水坑中翻滚的声音。不像是水鬼跳跃时的声音，那要更清脆些。 当然，也可能是水质的影响。 但安东本能地感觉到，不像水鬼。 他回头对十三说：“做好准备，有可能是比水鬼还糟糕的玩意。如果发生战斗，我知道你很自信，但还是离远些，保护好自己。” 帮派分子的脸色因为情绪激动而惨白：“猎魔人，我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我……不知道跟你比怎么样，但也见过不少操蛋的事情。” 安东说：“好吧。希望我们可以绕开前面的东西，不管它到底是什么。” 两人继续跟着脚印前行。 在下水道的交汇处，一处显露在污水上的空地上，箱子短暂地放下了，似乎抬箱子的两个人手想要休息一下。 很正常。安东估计，他们现在的位置，离下来的洞口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这两个家伙，一定累坏了。 不过，从散乱的脚印看，他们没能如愿，而是立刻再次动身出发。 也许是老板发话了，而且有无可置疑的权威或者不可拒绝的条件，让他们言听计从。 两人继续跟着这些半淹在污水中的脚印，向地上大约更东的方向前进。 在接下来的这条甬道中，地面上不祥地出现了人形的尸体，浸泡在污水中。 走近之后，两人发现，这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水鬼的尸体。 安东与十三对视一眼，都神色凝重。 如果是人类的尸体还好，也许是被扔下来的醉鬼，或者是被打劫时挣扎太用力的路人。 但如果是水鬼——这些住在下水道里的长年租户，那会是什么杀死了它们呢？ 理智的做法是，现在马上回头。 但是三个盗贼深浅不一的脚印，就这样一直延伸向下水道的深处。 十三无法回头，他还有搞砸了的差事要向上级交待。而安东嘛，不仅因为委托，他也想要看一看这只在下水道里猎杀水鬼的怪物是什么，长什么样子。 怪物让他血脉喷张，心脏都跳的更有力。他毕竟是一个猎魔人。 而且，如果三个盗贼的脚印指向这只不知名的怪物，那么，这些盗贼误入怪物巢穴，然后被当成点心吃掉总是有很大可能的。 安东两人也许不止能找到盗贼们的逃跑路线，还可以找到他们消化了一半的尸体，以及旁边原封不动的货物。 安东两人继续沿着窃贼的脚印前进。空气中，那股无所不在的下水道臭味越来越浓，强烈到让人感到自己的鼻孔和咽喉中，都隐隐传来一种灼烧感。 臭水中垃圾与半固态垢物的比重也增加了。安东和十三不得不更加注意落脚的地方。 终于，安东又听到一阵某个东西在水中翻滚的声音：非常近、非常响。 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从这个声量，安东判断它的体型小不了。 绝对不是水鬼。哪怕是其中最强大的变种——安东上次见过的水恶魔或溺毙者，也不可能发出这么响的水声。 安东回头，示意十三停下脚步，留在这里，自己先到前面打探。 壮硕的帮派分子点了点头，他的鼻尖出现一层隐秘的细汗。 安东将银剑举起，放轻脚步，摸着下水道的墙壁向前面探去。 在前方下水道的黑暗中，安东看到了又一个下水道的汇集处。在这里，似乎各个区的垃圾和污垢汇聚在一起，然后顺着粗大的总排水道，汇入费拉尔河下游。 在臭水上厚厚的一层垃圾中，安东的夜视能力，让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 奇怪，因为下水道中水流的深度有限，那里的水深大约只到膝盖。 这么浅的水，连水鬼的肚子都淹不到。 安东屏住呼吸，等待着。前方下水道中窸窸窣窣的水声与某种‘东西’发出的摩擦声，在他的强化听力中，非常清晰。 突然间，一个柱子一样的东西，从那一片浅水中冒出，懒洋洋地击打在垃圾堆上，然后又一次隐入水下。 只有一眼，但注意力集中的安东，已经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只灰紫色的触手。长而且粗壮。 安东顺着触手的方向，看到另一边的垃圾堆上，这才发现，在垃圾堆之中，有一颗硕大的灰色肉球，不露痕迹地藏在垃圾堆中。 安东认出了，或者说，猜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在下水道生活，有着巨大的触手——这多半是一只触手巨怪。 触手巨怪，在布鲁格的约翰著作中没有提及，也许是因为在该学者生活的年代，这一种生物还不为人所知，或者——如果你是一个阴谋论者——它们还没有被术士发明。 但在更晚近的猎魔人笔记里，安东读到过不少关于它们的记载。根据猎魔人们的一手经验，它们住在下水道里，可以靠食腐长到五六码的大小，挥舞着最少四条的粗壮触手，不仅仅满足于吃下水道里的垃圾，对于靠近下水道口的酒鬼也来者不拒。 对付它们不是一件好差事。一位猎魔人记载了触手巨怪结实的触手，更多的猎魔人则念念不忘触手巨怪藏身的垃圾堆。他们说，你身上的味道要用肥皂用力搓一星期才会消，如果你真的非常非常用力的话。 有一位术士在著作中严正反驳了这类生物是术士创造的说法。他认为，与其说是魔法导致了一切的发生，不如说是北方人类城市的膨胀。大量人口产生的大量生活垃圾，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让可能原本小型或者别的食性的触手巨怪，迅速膨胀体型，最终变成了城市下水道中令人恶心的祸害。 随便他怎么推导自己的理论、包装自己的立场吧，猎魔人们不关心——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对付它们的任务，最终只有也只会有猎魔人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