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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叶初相逢(1 / 1)

眼见天色已晚,叶子灰便起身向郭师告别,少年也欲早点回去打坐调息,试着在今夜感应契机,看能否顺利破境晋入清士三品境界,毕竟他现下距那三魄境「气炼」仅只一线之差罢了。

  事实上,叶子灰当下于这三魄境「气炼」的破与不破仅在一念之间而已,他若动念去强行冲关,那早在其踏着赤云回龙门山的路上,于那云雾缭绕之间他就已经完成了破境升品。

  可是这小子却没有,道是他自四年前第二次踏上仙途之后,不知为何养成了一个异于常人的修行习惯,也不好说是怪癖或恶习,但这习惯落在寻常修士眼中显得相当之怪异。

  却是叶子灰如今在修行上对自己有个奇怪的要求,或者说是种穷讲究,便是他不“主动”破境,倒并非是说他放弃了修行之事和那破境的上进心思,他仍旧勤恳积极的修行,只是不于修行上去刻意的做那冲关之事。

  他如今可以说是“主动”修行而“被动”破境,走的却是一条修行上“水满则溢”的路子。

  再说回此间。

  少年向师长作揖拜别后,郭无锋起身送叶子灰至慎独园外,二人直走到那条白色鹅卵石道的尽头,师生间才依依惜别。

  叶子灰正向外走去,迎面而来了一大波修士,瞧着都有些年纪,不似参加跃龙门考核的少年人,中间却也有叶子灰的两位“熟人”,正是那严姓和张姓的二位老者。

  这群人和叶子灰错身而过,双方并未有什么交流,只是那混迹在人群中的严姓老者在少年经过后,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两眼,口中好像也含混不清的小声嘀咕了两句,看那口型,他仿佛是在说什么“像是”或者“不是”。

  张姓老者倒是没注意到严姓老者的异状,正和人群中的其他人搭着讪,他与老严此次混在这支队伍中,是因为领头的几人同那逍遥镇学堂的带队修士较为熟稔,他们这群人是特地来拜访逍遥镇的人马的,而先前也有熟人招呼严姓老者和张姓老者一同前往,他们二人在山上呆着无事,索性也来凑个修士间的热闹。

  而这逍遥镇学堂能变得如此炙手可热,皆是因为其在去年的跃龙门上可谓是出了大风头,给平民学堂露了大脸,不提虽然跃龙门失利但得到了赤龙传承的叶子灰,便光是他的那几位兄弟在去年也都是大放异彩,个个尽皆成绩斐然。

  在过往的一年间,北州平民学堂界里也一直流传着逍遥镇学堂“六子登科,齐跃龙门”的说法。

  所以这间学堂一下子就打出了名气,这几天的时候便接连来了很多人来拜访郭无锋他们,顺带打听今年逍遥镇学堂参加跃龙门的士子成色如何。

  只是,便如郭无锋先前和少年所说,他到逍遥镇学堂教书数十载,像叶子灰他们这般的少年,也是他仅见过的唯一而已,逍遥镇学堂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学堂,论底蕴哪能和那些资源集中的宗门、世家与书院去比呢?

  事实上,荒州各大世家以及荒京城五大书院那才是荒州之地每年跃龙门当中产出天骄的重镇所在,逍遥镇学堂去年能出了叶子灰他们一群人,简直可以说是在鸡窝里出了几只凤凰那样稀奇,而这些实然都跟那名叫王保荣的修士有莫大的关系,因为去年逍遥镇参考人员中跃过「大龙门」的只有叶子灰那五位兄弟,而这都可以说是王保荣一把手教出来的几个学生。

  而像逍遥镇学堂的其他人马,寥寥有一两位在去年是碰到了「小龙门」的,更多的人则是连那道最低的龙门都摸不到边儿的,至于今年嘛,叶子灰方才带着点好奇也问过,郭无锋先前也如实回答了少年,这一届逍遥镇学堂参加跃龙门的士子最高境界也不过是浊士五品。

  ……

  叶子灰尚未走远,就听得身后起了阵喧闹声。

  “欸,老郭你在这儿呢!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啊,今天来的这位是……这位是……这位你昨天也见过了……”

  “诸位啊,这位就是逍遥镇学堂的郭无锋了,我跟你们讲,去年逍遥镇跃过第二道大龙门』的那几个小家伙可基本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啊!甚至还有一个姓‘和’的小家伙跳到了第三道龙门呢!!”

  “哦哦哦!这位就是逍遥镇学堂的郭无锋老兄啊,您看看您看看,那老话儿咋说的来着?都是名师才出高徒啊!”

  “哈哈哈~欸,诸位过誉了,过誉了,都是些不成器的臭小子,哈哈哈……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都是逍遥镇学堂里的诸位同仁一起辛苦的结果嘛,还有那几个小家伙自身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哩,哈哈哈……”

  喧嚣声伴着叶子灰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是少年遥遥听得身后郭师的大笑声,他也暗暗摇头笑而不语,心内为师长此刻的快意而觉得自豪。

  老师能以学生为骄傲,原本就是做学生的一种殊荣。

  另外叶子灰也暗为兄弟们而自豪,心想道:“也不怪这些修行人世俗,毕竟我逍遥镇‘大’学堂去年也算是好好威风了一回,以不过平民学堂的出身,而众兄弟都得列为‘上清’修士,去年跃龙门时,骆驼、黑子、大头、小红都是清士一品境界,考核场上高高一跃而轻松过了五百丈位置处的大龙门』,后来皆在榜上前百名修士中”。

  “至于阿龙,他去年那会儿更是已然入了清士二品境界,当时在那道龙门里一跃六百丈,正正好摸着边儿压线跳过了真龙门』,于这荒州泱泱数十万参加考核的少年修士中列为第四十七名,入了那前五十的天骄席位!”

  “众兄弟个个好样的,没一个孬种。”

  叶子灰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抹弧度,仿佛兄弟们的荣耀也是他自身的荣耀,只是那抹弧度尚未等挑得高些,又缓缓弯了下来。

  “只有我去年拖了大家的后腿……”

  他嘴角渐渐掉下去的弧度又略略带着了些苦涩,暗想道:“他们几个一年了,都没给我来一个消息,连去了哪座高等仙府深造都不传信通知我……”

  “哥几个定是生我的气了。”

  “我晓得的,他们是恶我绝情,怨我背信弃义,轻贱了兄弟情意,莫说骆驼的头七没赶上和他们一同祭奠,便是连这座山都不肯下,可是我……”

  行走间的叶子灰暗暗神伤,低头叹了一口气。

  “是我对不住哥几个,该的,我该的……”

  “唉。”

  天边的云彩绕着夕阳。

  夕阳的红光把山上的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长的歪歪斜斜,似乎投射在地面的孤影的主人要立不住了。

  叶子灰立得住,他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他一个人,有两条命。

  他要一个交代,世间不肯给,他就到前路自去拿。

  天道不予。

  人道来取。

  泛红的夕阳隐没在远方地平线之下。

  龙门山上空的云越堆越厚,越积越重。

  只是那天上的云再厚重,怎抵得过人间少年心事的沉重。

  不过,想必龙门山今夜会下一场大雨,很大的雨。

  ……

  ……

  ……

  亥正二刻。

  漏断人亦静。

  只听得窗外的风唰唰的刮着山上的草木碎石。

  屋内,叶子灰盘坐在床榻上,以《寿世传真录》中记载的修炼法门运气行功,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两眉之间靠印堂稍下的位置,正是人体眉心轮所在。

  他反复地精炼蕴藏其中的「灵慧」魄,为这一魄不断地在蓄着势,只静等此势缓缓养成一股他如今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的大势。

  而直待得势成的那一刻,他便可携这大势所趋,势如破竹地打开人体喉结处的那一道脉轮,开始锤炼蕴养七魄之三的「气」魄了,彼时他亦即是进入了清士三品境界,是名三魄境「气炼」品阶的修士了。

  实然这清士三品境界可算作是修行者的一道重要关隘,因唯有等修士进入了「气炼」层次,其才方可做到将体内由天地灵气炼化而来的真气外放出去进行攻伐争斗。

  而叶子灰于数日前,曾在那座土堆坟茔之前运气震断了身上蓝色长衫下摆处的一角衣料,其实这已就算是摸到「气炼」境界的门槛儿了,但以他目前外放的真气程度,却是只能用来扯布料、吹吹灰什么的,是打不了人的。

  听得窗外的风越刮越大,掀起阵阵呜咽声。

  屋内的油灯仍自安然无恙,偶有灯焰跳跃闪动几下。

  床榻那里,眼见得叶子灰周身渐渐有无形气流往复运动,他体内积蓄的那股势也慢慢带着些势不可挡的意味出来。

  道是叶子灰周身乃无形气流,却又如何可得觉察?

  但见那屋内桌上的一盏油灯燃烧间,复将这无形的气流在床帐的帷幔和房间的墙壁上隐隐照出了些影迹。

  这气流原是无形而有影的,真个妙哉。

  这修行间的种种异象怪闻,更道奇哉。

  伴随着夜色加深,屋内油灯焰芒的不住闪烁,叶子灰周身的那股气流也愈来愈粗壮,投射在房间各处的气流影迹益发清晰可见。

  猛然,随着灯盏里的一朵油花爆起。

  这段时日以来叶子灰在「灵慧」魄中始终蓄养着的那股势须臾之间——自成大气候!

  少年忽地睁开已闭目数个时辰的一对凤眼,眸中神光暴涨,喷薄欲出,身遭玄妙气机萦荡,发梢无风而自动。

  只听闻他登时低喝一声。

  “破!”

  起势了!

  此“破”字一出,叶子灰「灵慧」魄内的大成之势便宛若深渊下的苍龙抬头一般,充斥着一股浊浪排空、翻江倒海的气概,正冲出「灵慧」魄直往喉轮处的「气」魄汹涌袭来!

  势已起!

  当下,便破!

  “哆!”

  “咳咳!”

  但闻得叶子灰房屋的门框上猛地传来“哆”的一声!

  少年心神预警,当下强行中断行气,又一口闷气卡在胸膛中,迫得他干咳了两声,才稍舒缓了些。

  却道修士破境时,最是忌受袭扰,轻则行功岔气,重则受着内伤。

  茶馆说书人讲的那些修士比斗时当场破境的事例,多是信口胡诌,是些不懂修行的人在臆想那修行者的情况。

  自古临阵破境,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无一不是迫不得已之际才行此无奈之举,但凡脑子没坏掉,就不可能做那对敌之时而临阵破境的蠢蛋行径!

  修行,不是逞凶斗狠,而是与天争胜的大事业,哪容得下许多鲁莽?

  偶有冲动二三,便需日后费八九分力气去为当时的冲动买单,次次临阵破境,场场险胜一招,那些说书人是糊弄傻子玩呢?

  一个是讲故事的不用脑子,一个是听故事的不动脑子,好嘛结果大家全信了,啧~妙哇……

  将场上的时间线稍稍往回捯些……

  却道屋外月至中天,屋内的叶子灰将将起势要破开清士三品境界的修行关隘,本来他破境就在今晚,而便在那道关口摇摇欲坠之时,少年忽觉心神示警,当时突然有一颗小石子从十几丈外“哆”的一声正中他的房门!

  今夜。

  他的破境,就此被人打断。

  这叶子灰到底还是修行时日尚浅,思虑不熟,其原以为在这座山上于跃龙门前他当是平安无事,故才不曾麻烦郭师或寻山上的童子帮他来护法,可不料今夜竟遇着如此情形!

  床上的叶子灰两息功夫理顺气息,当即夺门而出。

  复见得一人立于远处阴影里,天上正是浓云蔽月、星遮无光,叶子灰也瞧不真切那人的相貌身形,他带着怒气正欲诘问对方,却见那人转身而去,脚下生风,竟是飞也似的逃了!

  叶子灰更觉怒不可遏,原本方才破境被此人打断已是犯了修行者间的忌讳,这恶毒贼子又如此作态,当真是十分可恨!

  他定要给那人好生一个教训!

  这叶家七少爷的虎须,可不是谁都摸得?!

  “呔!贼子休走!”





  叶子灰全力爆发修为,半步清士三品境界的气息瞬间全开,他急追而去。

  深夜龙门山上的野风愈加狂暴,将迅猛奔袭的叶子灰的蓝衣下摆吹得鼓胀起复又瘪下去,不断扭曲着衣衫形状。

  二人一追一逃,离的叶子灰在山上的院舍越来越远,反倒朝着那尊大佛石像所在的方向渐渐靠近。

  蓝衣一路追赶那人,却发现片刻之间竟是追也不上,只得遥遥缀着不让自己跟丢了。

  过了会儿叶子灰才渐渐缩短了二人身位间的差距,便瞧见那人奔走之间步履有序,一点也不似落荒而逃的模样,其身形并不散乱,衣衫穿着在狂风吹袭下亦不显凌乱,仿佛他周身有道透明真气罩子护着全身。

  “这恶贼修为已在三魄境气炼』!甚或不止?!”

  逐渐接近前方身影的叶子灰瞧到了那人奔走间的些微细节后于内心讶异道,只是他并不为惧,反而将体内真气愈发集中到双足,借着踩在地面的反冲力以更强猛的势头向前冲去。

  同一个大境界之下,三品差距以内,叶子灰自第二次重踏仙路以来,还真的没惧过几个人,呃……叶家老二算是一个……

  至于差着三品——不打,那得拼命才行,何苦……

  三品以外?叶七少爷真的不打了……

  不是讨打嘛,真的是……

  其实……叶子灰小时候要不是被坐在轮椅上的二哥以压制后的同等修为打得怀疑人生,或许他那会儿也就不会选择……当然这只是直接原因之一,而不是促使幼年的叶子灰做出那个决定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可天生就双腿残疾的叶家二少爷这个直接原因之一,在当年也是让小叶子灰痛不欲生、苦不堪言、欲仙欲死的……小叶子灰觉得自己在同境界中连二哥一个残废都打不过,这道可怎么求哇?这仙还修个屁啊……

  而当他的这个想法被一直微眯着双眼睛坐在轮椅上,而笑起来益发咪咪眼的二哥知道后,更加给小叶子灰带来了一个有滋有味儿、十分绚丽多彩的童年记忆。

  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红一块儿的,好不绚丽,好不多彩。

  而当年叶家的几个老家伙得知小叶子灰做出那个决定的消息后,几乎个个都快被气得吐血了,等到他们打开叶七少爷的房门,看到真的在吐血的小叶子灰,叶家一群人都心疼无比,把叶二少爷好一顿臭批,认为是老二操练过狠,将小七给打颓了、练废了,才害的小家伙心灰意冷、神智失常。

  叶家人本是想好好教育教育两个人,可……

  一个吐着血的小娃娃,一个瘫痪在轮椅上的少年,又如何好重罚?

  叶家二少爷那一脉是如今的二房,这二少爷的祖父叶光乃叶家上代的家主,叶子灰称其二爷爷,然而当时叶光心疼小七,却是执意要把自己残废的亲孙子施以严惩,但叶子灰所属的三房诸人却大力反对,其余几房也皆是大为头疼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情况。

  到底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日,吐着血沫的小叶子灰迷迷糊糊的跟叶家一众老人说:“不关二哥的事,是……是小七自己……自己的决定,这……这不……不是我的路”。

  说完后不久他就彻底昏迷过去了,但小叶子灰记得那会儿迷糊间仿佛看见了二哥第一次睁开了眼看着他,叶无问注视着叶子灰的眼神深邃而悠远,透着一丝欣慰和几许惊讶,似乎还有——深深的祝福。

  “原来二哥不是眯眯眼呀,他的眼睛还挺大的,好像比我大……”

  昏厥中的小叶子灰残念里还在纠结着叶无问的两只眼睛居然比他大。

  叶七少爷足足昏迷了大半个月才苏醒,后来他身体素质亦是急转直下,医师诊断其五六年之内都不能再修行了,肉身和经脉根本不足以支撑功法的修炼运转,且需要些时日并佐以汤药慢慢调养他的身底子。

  于是那几年在碎叶城,叶家人也只能让叶子灰练练拳脚武艺和兵器上的功夫,可数年过去了,等这小子身体彻底恢复之后,竟也不去修行,反而整日跟着叶家老五混迹一些碎叶城内的以及开封府里的风月场所,实在是……

  后来有一天,叶家众人实在是看不下眼了,长房那一脉的老人,即叶子灰的大爷爷,也是叶家的上上代家主叶平拦住了要出门的叶子灰,把七少爷堵在叶府门口喝问他:“几年前你小子……然后你说什么那不是你的路,怎么?难道逛窑子就是你的路??”

  但叶子灰不为所动、不服管教,依旧我行我素、任意妄为,要么一头扎进叶家府库收藏的话本堆里数日不吃不喝的,要么和他五哥叶乐青长时间流连于风月场所。

  便是连其父叶家当代家主叶祐怒斥他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一身歪风邪气,甚或放话要打断他的腿的威胁也是皆毫不为意,整个人活脱脱的一副“孝子贤孙”模样。

  后来叶家人属实没办法,便听从叶子灰母亲安氏的主意,方才把这小子送到开封府逍遥镇里的那间学堂去了。

  不然堂堂的叶家七少爷,何由要去那平民学堂读书修行呢?是叶家不能满足他了吗?

  叶家人把他赶到逍遥镇学堂里,就算叶子灰还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至少诸人也能落个眼不见为净,而且万一这小子能在那地方学好呢?多看看那些家境不如他的同龄少年们,或许就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呢?

  而从事实来看,叶子灰母亲安氏当年那一招是走对了的,只是其中或许另有玄机……

  叶家一众人物书中此处暂不细说,留待日后再表。

  却说回山上的叶子灰。

  话说蓝衣少年夺门而出后,一路追着前方那黑影向着大佛石像处而来。

  夜里龙门山上的风越吹越野,表现得极为狂躁,不似寻常,若刮起股股妖风,吹得树叶儿哗哗作响,细嫩的枝丫被吹的歪斜不已,飞沙走石击打在枝干上哔剥作声。

  山上空气中的气压也变的愈发得低了,仿佛不二刻便要降下雨来的样子。

  叶子灰沿途穷追不舍,而前方的黑影也渐渐停下了身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无法甩掉后方的少年,故索性不再继续遁逃,决意与叶子灰正面交锋。

  烈烈狂风席卷天上厚重的云层,不意竟是蓦然将躲藏已久的明月从乌云后面揪了出来,那道黑影暴露在月光下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见此人背着身子,驻足于那尊半面佛像之前,恰就站在石佛竖于胸前又掌心外翻现拈花状的右手正下方。

  “咻!”

  叶子灰一袭蓝衣翩然而至,同是止步于大佛石像前方。

  好巧不巧,他站立的位置亦复正是在那佛像横置于膝上作策划指示状结着「说法印」的左手正下方。

  半面佛像右手下方之人在月光下缓缓回过头来。

  这家伙看着却似与叶子灰年纪相仿的一位少年人。

  天上零星的飘落了几滴雨点儿砸在地面上,雨滴混在尘埃里在石砖表面开出了几朵形状不规则的花。

  忽地,下雨了。

  雨夜的月光很是迷蒙。

  叶子灰借着朦胧月色审视起对面的少年人来。

  见那少年眉眼之间,美如画卷,气质非凡,飘逸出尘,在佛前月下恍若半个神仙,好看至极,论这臭皮囊便与蓝衣相较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而之所以说他只像半个神仙,因为他除了自带的冷然仙气外,在身上还染着不轻不重的人间烟火气息。

  此人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飞鸟云纹锦袍,衣上绣以十三只飞鸟呈散布状,并有十九朵祥云环绕衣衫,其头戴束发黄玉冠,此冠广一尺二寸,长二尺四寸,上嵌有金珠列为七星,复见少年腰间缠琥珀色天河玉带,足下踩一双鹿皮六缝靴。

  端的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俊秀非常的俏公子。

  “彩!”

  叶子灰见了此人样貌,他内心也不由得暗喝声彩,就连胸中怒火也弱了一丝。

  此时。

  自半面佛像肩头望去下方,一蓝一紫,分立左右,二人遥遥对峙相望,气势隐隐争锋。

  而那上方的残脸佛像仿若也低眉含笑注视着下方的两位少年,好像是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光景,似乎佛陀也爱凑热闹、看人打架似的。

  殊不记得他千百年以前本也是想看热闹来着,最后却被人把脸给打烂了。

  或许他觉得自己是石像,脸烂不烂的其实也不怎么来得重要,大抵只有参观佛像的人才会在意这张脸烂不烂吧,石头自己才不在乎呢,而这凑热闹看人打架才是石佛觉得天底下第一等重要的趣事嘞。

  “阁下何人?今夜何事?”

  叶子灰双臂交叉,左手在上,环抱胸前,朝那紫衣少年人淡淡开口问道。

  “你便是去年受了那赤龙传承的叶子灰?”那人不答反问道。

  叶子灰出声说道:“不是如何?是——又如何?”

  紫衣少年轻轻摇头,他面上带着些失望之色说道:“赤龙传承,叶家七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

  “不过尔尔。”

  “呵”,叶子灰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他对面的这人不知来路,所图不知为何,一见面就先说他叶少爷不行,这可真他娘的是……有趣啊。

  “我姓风,双名月暮”,紫衣接着道。

  叶子灰闻言微微挑了挑左眉。

  而风月暮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细节,轻声说道:“看样子,你应该是听过我的名字”。

  蓝衣不由撇了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身体过于诚实,先前的挑眉反应已经出卖了他,要不怎么说叶七可是叶家第一老实人呢……

  是的,今天下午在慎独园里,郭无锋和叶子灰说起这一届参加跃龙门的一众天骄人物之时,他从老师的嘴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此刻眼前的这位紫衣少年的名字——风月暮。

  此人乃荒京城八大世家之首的风家的少爷,传闻其数月前便破开了人体的第四道脉轮——心轮,一身修为已至清士四品境界,是四魄境「力炼」层次的一名修行者。

  而荒州至少已经有十年没在跃龙门的时候见到过跻身清士四品境界的少年修士了,便是上一届的荒州少年王——林轩儿,去年的时候一身修为也不过堪堪接近四魄境「力炼」而已。

  所以下午郭师和叶子灰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明言其乃是今年荒州众修默认的跃龙门夺冠人选,是能坐上此届的荒州少年王者的这头把交椅的一号种子天骄。

  不想这风月暮今夜竟主动找上门来,先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更还搅扰了叶子灰的破境之事,而现下叶少爷尚未彻底破境功成,只有一只脚迈进了清士三品境界,却不知他能否抗衡荒京城风家的那位紫衣少年。

  “听过又怎样?”叶子灰翻了个白眼儿道。

  风月暮无意与他进行口舌之争,便只淡然说道:“你知道吗?本来我今年是能保送进高等仙府的,但却听说在山上有个赤龙传承也要参加这一届的跃龙门,所以想着来见见,然而……”

  “真是让人失望啊。”

  风家的少年说到“失望”二字时不住摇摇头,似乎今夜见到叶子灰不过半步「气炼」的境界修为,连体内真气完全离体尚都做不到,他真的很是失望。

  而叶子灰见这风月暮左一句“不过尔尔”,右一句“让人失望”的,当着面说他不行,且说过一遍还没停,还非得要说两遍。

  蓝衣少年直觉得自己方才因见这人貌美而弱下去一丝的火气立马就旺盛了起来,当真就火旺异常,怒不可遏!

  于是叶子灰忍不住把头稍稍偏到一边,嘴角缓缓做出了一种植物的口型。

  “草。”

  然后他撩起蓝衣下摆,绑于身后。

  接着叶子灰微斜着脑袋,面朝风月暮轻轻点了点下巴。

  只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能打吗?”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乌云中炸起几道闪电。

  大雨滂沱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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