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每天例行的朝会结束,接下来将举行加太子冕仪式。 李二精力憔悴,感觉身体每况愈下,但又无法停下来休息,陇右道的事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不得不咬牙坚持,并定下太子之位以备万一。 看着下方静立不动的李治,虽然还很稚嫩,但举止比以往明显沉稳几分,有几分自己年轻时模样,心中愈发满意,不由得想起当年征战天下打江山的美好记忆,眼神也不由得朝国公那边瞥去。 忽然,李二发现一个问题,李靖、程咬金和尉迟恭没来,这不合常理,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扫去,唯独不见三人。 李二心中一惊,示意王德近身,低声问道:“为何不见卫国公、卢国公和鄂国公上朝?” “回圣上,老奴派人去鄂国公府上通知过,鄂国公说赋闲之人,就不参与政事了,免得被人嚼舌根。” 李二打断道:“还头倔牛,还是这么直脾气,其他两人呢?” “卫国公说生病,老奴去传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名医者在问诊,说是染了风寒,建议不要出门,以免传染他人,卢国公倒是答应的很好,为何没来老奴也不清楚。”王德低声解释道,心中其实已有答桉,震惊不已,居然让三位国公抛弃一切追随,这汉王好大魅力。 李二心生怀疑,尉迟恭不来可以理解,那家伙是个暴脾气,赋闲在家后再不问政事,估计一肚子火,卫国公染上风寒不来也能理解,程咬金重新掌管南衙司,凭什么不来? “派人去南衙司问问。” “遵旨!”王德躬身后退几步,匆匆离开。 吉时已到,一个程咬金未到并不影响加冕仪式。 礼部尚书亲自出来主持仪式,一套繁琐流程下来,晋王李治就正是成为太子,搬进东宫去住,成为唯一法定继承人。 太子名分一定,很多争端就会消失,不服也只能在暗中下手了。 争端少了,朝廷就能腾出手全力以赴抵御吐蕃的进攻,李二征战一声,深谙此道,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匆忙立太子。 加冕仪式过后,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 王德出去听了一会儿,急匆匆返回到御桉前,低声说道:“圣上,打听清楚了,南衙司没人,都说今儿个没去,府上也没人,问过周围邻居,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什么?”李二一脸迷惑,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王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圣上,还有一事,豫章公主试图出宫,被暗卫发现,拦住,问其缘由,豫章公主只字不提,已经返回后宫。” 李二意识到出事了,程咬金一家无缘无故消失不见,豫章也想出宫,尉迟恭和李靖又没来观礼,这背后倒地发生了什么? 忽然,李二猜到什么,脸色大变,叮嘱道:“快,派人去卫国公府和鄂国公府查看情况,速速来报。” “遵旨。”王德赶紧去安排。 李二没兴趣继续朝会了,好在加冕仪式结束,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宣布退朝,示意李治跟上,直奔后宫。 路上,李治忍不住问道:“父皇,可是出什么事了?” “卫国公、鄂国公和卢国公未上朝,豫章要出宫,朕怀疑背后有事情。”李二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心中有些怀疑,但不想承认。 如果怀疑成真,岂不是说自己堂堂天子还不如一个臣子有魅力? 来到后宫一处清雅的院子,早有人进去通报。 豫章出来迎接,身边跟着晋阳公主,两人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说,为何今天出宫?”李二开门见山,怒气冲冲。 豫章早有心理准备,赶紧说道:“回父皇,儿臣想去东市采买些女子用品,却被无故拦住,父皇,儿臣没有了母后,这女子贴身用品该如何是好?” “这……”李二有些语塞,老脸微红。 晋阳上前一步,追问道:“父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外面很危险?那我和皇姐不出宫便是,只是,这女子之物太过隐私,交给别人终归不好,母后又不在,以后怎么办?还请父皇体谅。” 皇后去世,李二忙于政事,晋阳和豫章相依为命,现在大了,有些隐私只能自己出面,没人代劳,李二意识到自己失职了,别的公主有母后操心,这豫章和晋阳没人疼爱,自己去采买隐私物品也合理。 想了想,李二说道:“最近长安城内不安全,有需要让侍女代劳吧。” “这……有些物什只能自己去才方便。”豫章坚持道。 “不准!”李二一甩衣袖,走了。 豫章目视李二和晋王走远,抚着心口,满脸愁容说道:“兕子,这可怎么办好?我要是不赶去,他肯定以为我不同意婚事,以后不要我了。” “别慌,让小娥打着采买的名义出宫,赶去寻找,说明情况,等以后安生了,咱俩再悄悄出宫,去汉州训他便是。”晋阳公主低声提议道。 豫章一听有道理,赶紧叫来贴身侍女小娥叮嘱一番。 小娥答应着匆匆离开。 李二带着晋王李治回到甘露殿,刚坐下不久,王德就急匆匆过来:“圣上,不好了,出事了,卫国公府和鄂国公府也大门紧闭,人去府空,不知去向。” “一定是往西去了。”李二愤恨地说道,一股落寞涌上来,曾经的生死兄弟,而今却弃之而去,为什么? “难道朕不够宽厚?” “还是朕给不了你们想要的?” 仔细一想,自己宽厚足够,但还真给不了想要的,功高震主,再给就只有自己屁股下位置了,可自己给不来,汉王就能给? 不可能! 想到这儿,李二冷声说道:“三位国公一定是追随汉王去了,难怪汉王今天不来观礼,一定是今天离开,瞒得好深,王德,你替朕走一趟,问问汉王为何不愿挂帅出征?问问三位国公为何弃朕如敝履,当年的情分一点都不要了吗?” “遵旨!”王德硬着头皮答应,急匆匆离开。 …… 官道上。 秦怀道看到忽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有些懵,一个卫国公也就算了,事先说好的,这程咬金跑出来算怎么回事?赶紧打马迎上去:“程伯伯,您怎么来了?” “你这娃娃,尽说废话,老子几个儿子跟着你,现在连女儿也跟过来,留下老子一个人在长安算什么?万一没了,连个送终的都不在身边,怎么,不想管饭?”程咬金没好气地反问。 秦怀道心中一暖,赶紧说道:“管,必须管,只是,苦寒之地,要辛苦您了。” “苦寒个屁,牛羊好酒管够就行,老子又不是上不得马,提不动刀,亏不了你。”程咬金混不在意地说道。 李靖催马上前,笑道:“你这个杀才,不怕朝中那位打你板子?” “打个屁,有种来汉州找我,说罢官就罢官,说复职就复职,我不要面子啊,再说,你这老小子都敢上战场,没我保护能行?”程咬金有些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好兄弟,你我就如当年一般,杀他个人头滚滚,仓皇而逃,可惜尉迟兄弟不在。”李靖兴奋地说道,眼中满是感激,放佛想到了过往的英雄事迹,不由得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对啊,尉迟那老杀才呢?” “不知道,你问他。”李靖指了指秦怀道。 “别问,问就是在海上。”秦怀道笑道。 “海上,打倭国?”程咬金反应很快,不由得眼睛一亮,笑道:“你小子布局这么深?可以,可以,那老夫就放心了。” “哈哈哈!” 三人会意地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部队继续赶路,大家边走边聊着战事。 没多久,王德追来,看着欢笑一团的众人心中发苦,硬着头皮将李二的问题说出,秦怀道一听就乐了,为什么不愿挂帅出征自己没点逼数?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公公,帮我问圣上一句话,我凭什么替他出征?” “这……”王德不敢接话。 李靖脸色一沉,说道:“也帮我问圣上一句话,当年的誓言呢?老夫一生夙愿只想扫平天下,打下大大的疆域,别无所求,为何不许?” “还有我。”程咬金也板着脸说道:“老子替圣上背了那么多黑锅,挡了那么多刀,为何说革职就革职?我不要面子啊?当年的情分从革职那一刻开始,就没剩多少了,与其相看两生厌,不如彼此放过,各奔东西。” “这……” 王德没想到两位国公也这么刚,不敢接话,看向秦怀道:“汉王,来的路上遇到豫章公主贴身侍女小娥被城门守军拦住,咱家了解了一下情况,答应代为传话,说豫章公主被圣上拦住,无法出宫,春暖花开后一定去汉州寻你。” “多谢王公公带话,替我转告公主,好好活着,我身边永远给她留着位置。”秦怀道郑重一礼,心中恍然,难怪这么久都没追上来。 “一定带到,汉王走好!” 王德回礼,带着侍卫匆匆回去。 秦怀道没想到豫章如此刚烈,执着,更没想到李二拦截的如此坚决,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笑了,忽然拔高声音喝道:“众将士听令,走——” “驾!” 大军再次启动,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