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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宴请(2 / 2)

乐氏琢磨一时,刘士雁道:“你一个人去的苏家?”

刘士雁摇摇头,道:“五嫂陪我去的。”

乐氏又:“那你五嫂可曾对你说了甚么?”

刘士雁道:“她光着苏家那两个不上台面的姑娘了,哪得上跟我说话。”

“了甚么?”乐氏显得极有兴趣。

刘士雁便把当天的情形,完完整整地跟乐氏讲了一遍。

乐氏听着听着,猜了个大概,心出一计来。于是便择日与贾氏“偶遇”,一番闲聊,说到了苏静姗,乐氏道:“听士雁说,七奶奶的娘家过得不甚如意,我却是不信,她的陪嫁,穿戴,可是咱们后宅女人中的头一份,娘家怎会很穷?五奶奶,士雁说那**是跟她一起去了七奶奶娘家的,你倒是说说,她是不是在撒谎哄我呢?”

贾氏深恨乐氏突然归家,抢了她差点就到手的当家权,因此哪肯顺着她的话讲,只是把头摇,道:“跟咱们家比,自然是穷,可在东亭那小地方,也算是殷实人家了。十五妹平日所见的,都是同咱们府里差不多的人家,自然会觉得七弟妹的娘家穷了。”

乐氏到底没有亲眼见过苏家的情形,听得贾氏这样说,将信将疑,于是只得罢了,闲扯两句,各自散去。

贾氏虽说嘴上没顺着乐氏讲,但心里却是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她站在原地扯了会子帕子,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努力对苏静姗的陪嫁一探究竟。

可刘士衡做过手脚的东西,岂是那样好查出来的,无论她如何动用手段,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借助于娘家的力量,可贾家的势力主要在方,对于苏州地界儿上的事,他们也帮不上甚么忙。难道就这样放弃吗?贾氏不甘心,于是天天到攸宁堂,从早到晚地陪席夫人,施展浑身解数,哄得席夫人眉开眼笑,然后趁机进言,称苏静姗到底出身低贱,行动处全无章法,比如上次愤然离家出走就是一桩;这样的人,心胸狭小,眼皮子浅,让她来掌管府中意,多半会趁机中饱私囊,横竖都是刘府儿孙,中饱私囊是小事,可若是被乐氏发现,丢了二房的脸,那可就事大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认为苏静姗不适合掌管府中意的意思,席夫人听后,一言不发,只叫百灵去骜轩,把府中统一发放的深蓝色封皮的账本取来。

百灵领命而去,很快把账本拿来,呈到席夫人面前。

席夫人没有去动,只示意贾氏自己看。

贾氏不解席夫人用意,疑惑着拿起账本,翻看来看,这一看,马上就脸红起来,那上头干干净净,几乎全是空白,也就是说,苏静姗除了领取份例物品,根本没有花过公中的一分银子

“这……这怎么可能……她有那么多条新裙子……”贾氏喃喃自语。

“那都是她自己拿银子出来做的。”席夫人看了看贾氏身上新作的一条裙子,不紧不慢地道,“你的账本呢,可敢拿出来比一比?”

贾氏赶紧垂下头去,不敢再做声,更不敢再提苏静姗不适合掌管府中意的事。

席夫人长叹一声,吐露了真言:“你以为这些账本发给你们,是没有用意的?谁人勤俭,谁人大手大脚,我心里有数得很。”

贾氏面红耳赤,默不作声地福了一福,退了下去,从此不敢再提类似的话题。

席夫人嘴上斥责贾氏,但到底还是上了心,第二日便把苏静姗唤了来,先告诉她,府中大小铺子所赚得的钱,到年底是都要交给当家人的,而后暗示她账目须得清清楚楚,不能让乐氏挑出毛病来,丢了二房的脸。

苏静姗正色作下了保证。席夫人又道:“我晓得你想要人人都尊重你,那你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铺子给管好了,那样一家老小都是靠你在养,你不想要人尊重都难。”

这话挺有道理,要人尊重自己,光嘴上说说没用,光靠刘士衡背后撑着,也挺费劲的,再说刘士衡的面子,也不是处处都管用;只有她自己挑上大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成为一个人人都需要的人,方才是真正站稳了脚跟。

苏静姗想着,对席夫人施了个大礼,应一声孙媳受教,方退了下去。

刘府的铺子,除去席夫人设计转让出去的那几间,尚余数百家,别说经营,光熟悉这些店铺,就够花时间的,因此苏静姗整整一个月都泡在账房里脱不得身,连秦老鸨所订的内衣,都只是抽空画出了设计稿,然后交给杨柳如玉去打理的。

至于内衣店,更是直到一个月后,才抽出了时间来,带着杨柳和如玉,出门去看地方,但看来看去,怎么都不满意――大街上的门店,人流量虽大,可人来人往的,引人注目,开在这样地方的内衣店,怎会有女人好意思上门?如若选在僻静的小巷内开店,只能做熟人意,可她在苏州尚属于人地不熟的阶段,到哪里去找熟人来?

其实开店本不着急,可以慢慢想法子,只是她实在太过想念计氏,于是在数过自己的私房钱后,决定在离刘府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内,租下一间一明一暗的套房,先把计氏接过来,至于开店的事,以后再说。不过鉴于计氏要强的个性,不好跟她明说,便还是在所租的屋子内布置了一番,作个开店的样子,只不过没挂招牌,就说是担心女客们怕羞,所以不敢挂。

好在东亭不时地有儿接过来,便请了会裁剪的女工到所租的屋内做儿,倒也像个内衣作坊的样子,使得初到苏州的计氏没有疑。

至此,苏静姗日忙刘府公中铺子,夜忙刘士衡交给她的那家店,得闲时便到计氏处探望,日子过得心满意足。而刘府上下因她掌了实权,不等刘士衡替她撑腰,便对她毕恭毕敬起来,一时风头无人能及。不过树大招风,还是有那许多嫉妒的人,认为她同先前的甄氏一样,只是席夫人手中的木偶,提一下,动一下,其实自己一点儿自主权都没有,因此轻看于她;不过碍于刘士衡四处打过招呼,又威慑于苏静姗动手打过刘士雁的盛名,一时不敢把心思流露于表罢了。

转眼刘士仪出嫁已两月有余,一日席夫人使人去给她送时令蔬果,忽记起苏静姗的娘家亦在东亭,便吩咐百灵给苏家也送一份过去。

百灵却笑道:“老太太不送也罢,只怕七奶奶并不领这情。”

席夫人这才记起,苏静姗是扬言同苏家决裂了的,此举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他们作为婆家,却是挺乐意苏静姗同娘家不亲,因为那门所谓的亲家,他们自己也不想走动,嫌丢人,所以就对苏静姗此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就给她娘送些过去罢,也请她尝尝苏州的口味。”席夫人知道苏静姗的亲娘是同她爹和离另过了的,因此便道。

可百灵还是笑:“老太太,七奶奶的娘亲已是到苏州来住了,只怕这些蔬果,她早就尝过鲜了。”

席夫人一愣:“姗姐她娘搬到苏州来了?我怎么却不晓得?”

百灵道:“七奶奶特意嘱咐我,叫我莫要告诉您的,说是她娘不愿给她添麻烦,不许她告诉婆家。”

“多门亲戚走动是好事,算甚么麻烦”席夫人嗔怪道,“去跟七奶奶说,事情我都知道了,叫她别再瞒着,明儿就请她娘进府来顽,我叫一台戏,请家里的几位太太奶奶小姐都来,咱们趁机乐一天。”

百灵领命去了,笑着跟苏静姗转达了席夫人的意思,又道:“七奶奶,这可是老太太的恩典,别人想都想不来的,您可千万得把计大娘请了来。”

照着当朝的风俗,计氏既已不再是苏家人,同苏静姗也就不再有关系,和刘府就更加不再是亲戚了,因此席夫人肯请她来作客,纯属给苏静姗面子,所以百灵才会说是席夫人的恩典。

刘士衡也在旁边听着,怕苏静姗不肯,连忙在旁拿手指头戳她的腰。苏静姗怕痒,忍不住扭了一扭,百灵看在眼里,偷偷地笑。苏静姗连忙答应下来,随后朝刘士衡瞪去一眼。

百灵离了骜轩,回去复命,顺便将所见讲给席夫人听,笑道:“看来七少爷和七奶奶是真和好了,两人蜜里调油似的。”

“你又没配人,晓得甚么叫蜜里调油?”席夫人打趣百灵一句,又自言自语地道:“既是和好,也该给我添个孙子了……”

百灵欲接话,又怕席夫人继续打趣她,便把嘴闭上了,下去订戏班子,准备明日的宴请不提。

苏静姗在百灵走后,即刻出府,去见计氏,把席夫人邀她明日赴宴的事讲给她听,又道:“娘,虽说老太太请你去顽是好意,不过若是你不愿去,也便罢了,不必勉强自己。”

计氏却是高兴得很,笑道:“我为甚么不去,我早就想去看看我家闺女现今过的好不好了。再说你家老太太肯请我过去,就说明她们不再轻瞧你了,我高兴得很,一定得过去看看。”说完却又犹豫:“娘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不会给你丢人罢?”

苏静姗笑道:“我们既不是大户人家出身,那不懂他们的规矩又有甚么奇怪的。娘,你不用怕,咱们堂堂正正做人,又不靠他们养,又不贪图他们的权势,只管挺直了腰板去,若是有人轻看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去骂他。”

计氏忙道:“若是有人轻看你,咱们就离了刘府回家,可为了娘去得罪人,就不值当了,又不是娘同他们过一辈子。”

苏静姗道:“轻看娘就是轻看我,这有甚么分别?而且我才不怕得罪他们,他们现在所花的一分一厘,都是我辛辛苦苦地挣来的,谁比我更有资格得罪人?你别看刘家太爷和大老爷都在外为官,可单凭他们两人的俸禄,哪养得这一大家子人。”因为刘尚书在京城另有府邸,而大老爷赚的钱又不会全拿回来交给公中,因此苏州刘府的吃穿住用,几乎全靠铺子田庄所出,所以苏静姗所说的,倒也不算是大话。

计氏听了苏静姗所述,深为自家闺女感到自豪,道:“囡囡你放心,明儿娘一定不给你丢脸。”说着就去衣箱子里把苏静姗不久前给她做的一套新衣裳找了出来,预备明日赴宴时穿。

苏静姗看着计氏忙前忙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甚了解一个母亲的心事,自己应该早些把计氏搬到苏州的消息告诉席夫人,好让席夫人早些请计氏去作客的,原来计氏嘴上说着不想给她添麻烦,其实心里还是极想去看看自家闺女过得好不好的。

此时前面明间的作坊里,尚有女工在赶制内衣,乃是苏州一家青楼所订的货,秦老鸨介绍过来的,苏静姗出去看了看进度,然后嘱咐计氏莫要太操劳,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她会派人来接她。

计氏一一应了,送她登上马车方才回转。

第二日一早,苏静姗便使人把计氏接了进来,陪她一起去见席夫人。计氏走在通向攸宁堂的石径上,入眼屋宅精致,花树整齐,她不赞景致宜人,却感叹:“囡囡,这得赚多少钱才养得起,你每天岂不是忙得很,可别累坏了身子。”

只有亲娘才会总想着关心人,苏静姗心内一暖,几欲落下泪来,她想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却不想刘士衡自道旁的假山后跳了出来,笑着对计氏道:“娘,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帮着她一起赚呢。”

苏静姗唬了一跳,道:“你来作甚么?”

刘士衡拍了拍衣裳,道:“陪你和娘赴宴呀。”

苏静姗道:“老太太只请了家里的女人。”

刘士衡却道:“可她也没说不请男丁。”

他既这样耍着赖皮要一起去,苏静姗也无法,只得挽了计氏的胳膊,迈脚走了。刘士衡赶忙跑到计氏的另一边,搀了她的另一只胳膊。计氏左看看刘士衡,右看看苏静姗,扑哧一声乐了。

苏静姗马上就想起了计氏说过的刘士衡对她有情的话来,猜到她在乐甚么,于是装作没听见,眼睛只望着前面。

刘士衡却显得热络得很,一路上不停地同计氏说笑,逗得计氏乐呵呵。

到了攸宁堂,百灵接着,引进厅内,刘府女眷都已到齐,正围在席夫人跟前凑趣,计氏在苏静姗的引领下,上前给席夫人行礼,而后又与众人一一见过。在苏静姗忙着给计氏介绍刘府女眷的时候,刘士衡也在忙,先是偷偷地拜托甄氏照计氏,然后又悄声威胁刘士雁,不许给计氏或者苏静姗难堪,不然一定不饶她。

他正在女人堆中乱转,忽闻席夫人话:“七哥儿,我们女眷今日乐一乐,你跑过来凑甚么热闹?”

刘士衡笑道:“我来听戏――病了这些日子,我连戏是甚么样儿的都忘了,因此一听说老太太要在家里搭戏台,就央姗姐带我来,可她却又不肯,我只好偷偷躲在半道上拦住她,这才跟了来。”

众人哄堂大笑,贾氏乐道:“老太太,您瞧瞧他这怕媳妇的样儿”

席夫人朝着刘士衡招手,笑道:“可怜见的,为了来听一场戏,竟连你媳妇儿都求上了,快来,祖母让你坐头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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