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武侠修真>玄冕无极> 第二章 白马倥偬 烈火焚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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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白马倥偬 烈火焚心(上)(2 / 2)

湘王早已没有了平日温文儒雅的风度,尽管冷如风一再出言提醒,他口中依然不停地咒骂,一直到了内殿。一入殿内,冷如风立即关上了殿门,内殿里此刻还有三人,均是一身灰布道袍,正是燕王朱棣和周言、纪纲三人。

朱棣正坐于客座主位之上,高额阔耳,双目炯炯,这身道士装束掩不住他的富贵之态。周言、纪纲二人分别垂手伺立在其身后,低眉俯首,不作一声。

进得殿内,朱柏兀自还在喃喃咒骂,可见是急怒已极。

朱棣有些吃惊,随即站起身来,急步上前抓住朱柏双手,关切地问道:“十二弟,你这是怎么了?来使如何说法?”

他只觉朱柏双手颤抖不已,想是心神已乱。

“四哥,我这些年早已不问政事,一心向道,只想保个太平生活。想不到,朱允炆这个阴毒的小儿,还是不肯放过我!”朱柏显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有些歇斯底里。

朱棣闻言大恐,急忙伸手捂住朱柏的嘴巴:“十二弟,切莫胡言,你可小声些,当心被旁人听了去!”直呼皇帝名讳已是大不敬的罪责,更何敢骂其“阴毒”?

“被旁人听了去又怎样?就算是当着他的面,我也这样说!”朱柏看着朱棣,突然间失声痛哭,叫道,“四哥,你我如今就是他案板上的砧肉,他要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又何须要什么旁人听不听的。”

朱棣闻言,一阵心酸。朱柏所言不假,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皇帝有心杀你,何愁安不上罪名?他和朱柏一样,都已到了生死之间命悬一线的境地。

“你休要乱想,有你四哥在此……”朱棣话未说完,朱柏忽然一把抓住朱棣,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自己如今大祸临头,怕是躲不过去了,也就无所顾忌;但是朱棣为他千里而来,莫不要因为他也受了牵累……

朱柏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理智,紧紧抓着朱棣的手,声音也放轻了许多,说:“四哥,我这次是不成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快走,你快走,不要给他落下口实,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

朱棣也紧紧抓着朱柏的手,禁不住眼泪横流,宽慰他道:“你莫急,四哥陪你一块儿想办法。你先告诉我,来使到底说了什么?”

朱柏略略镇定了神色,转向冷如风道:“冷总管,你去屏退门外人等。”

冷如风闻言一怔,自这三人进得王府,湘王一路上就屏退了闲杂人等。入得内殿后,更是只剩了门外的五六个亲随侍卫,可见来人与湘王商谈的必是极其要紧之事。外面仅剩的这几个侍卫和自己一样,都是湘王最贴身的心腹之人,专职护卫湘王安全,如今连他们也要屏退……冷如风不敢再想,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转身推门而出。

不多时,他重又推门而入,向朱柏禀报道:“门外众人皆已屏退。”他不知自己是否也在“屏退”之列,又不敢自行退开只留下湘王一人,是以站在当地等待朱柏指示,双眼盯在周言、纪纲二人身上。

朱柏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冷总管,你留下。”

冷如风应了声,却还是看着周、纪二人。

朱棣见冷如风一直望着周言和纪纲,想是对二人并不放心,于是对朱柏说:“十二弟,这二人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绝对可以信任。”

朱柏点了点头,慢慢踱到茶几旁边,缓缓坐下,朱棣也陪同坐下。朱柏端起茶杯深深地饮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来使宣召,说我勾结周王朱橚,意图谋反,要我即刻进京面圣,申辩罪状。”他这会儿反倒泰然自若了许多。

朱棣闻言大怒,立时跳起,口中叫喝:“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一巴掌狠狠拍在茶几之上,立时把个梨花茶几拍了个裂碎,茶杯、茶壶摔作一地,茶水溅洒了一片。

朱柏惨然一笑,说道:“四哥,你莫要恼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来如此。怪只怪兄弟我当年年轻气盛,做事草率,在他心里种下了僭越的罪名。这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啊,不杀我他是不会安心的。”他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不到张真人一语成谶,我终究化不开这场劫难……”

“十二弟,你莫要气馁,事到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早晚都躲不开,倒不如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朱棣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落定,他胸中的怒火丝毫不亚于朱柏。

朱棣言行失态,并非出于激愤,相反,他此刻相当理智,他已经参透了事态的究局。原本,他还怀着一丝的希冀,但如今,朱柏的“罪名”告诉他: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前次,胞弟朱橚被他自己的儿子告发“谋逆”,这在朱棣看来是一个非常荒唐的故事,但他当时宽慰自己:新皇帝年少辈浅,他是担心登基后压不住这些叔叔藩王,所以要来这么一出杀鸡儆猴的把戏,也算情有可原。想来他念在一脉血亲的情分上,终不至于赶尽杀绝吧?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朱柏年少时或许张狂轻率,但经得一难,秉性已变,他如履寒冰数十余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竟还要被扯上“谋逆”的罪名,这可是祸及满门的弥天大罪!

朱允炆这是摆明了要杀人啊!他登基才几天,屁股下的龙椅都还没坐热,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磨刀霍霍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侄儿了,他早晚会成为一个杀伐无情的帝王。说湘王“勾结周王谋逆”,即便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在煌煌圣旨下,最后也会变成青天白日下的明正典刑。朱棣彻底想明白了,事到临头,他没有其他退路。

朱柏没有察觉朱棣的心理变化,反而宽慰他道:“四哥,你休说气话。做弟弟的这十几年修真悟道,早已看破了人间生死,不就是一条性命,我若驾鹤西去,安知就不是早脱凡尘,飞仙而去?我只是悔恨当初不听张真人之言,若早遁世外,也可免了这许多年的担惊受怕。”

原来那年朱柏被人告发后,五内如焚,他亲往武当山拜见张真人,请求化解之法。张真人本不欲忤逆天意,架不住朱柏苦苦央求,才为他指出一法:一是要他将新建王府改为道观,上供天用,作三清道场,这样一来就没有了王府“逾制”之实;二是说朱柏与道有缘,要他弃王为道,就此了却凡尘,这样才能化解这场劫难。

朱柏听了张真人一半的话,他将王宫改为道观,作为其封国国庙,名曰“太晖”。但要他弃王为道,朱柏思之再三,终不能决。适有王府幕僚进言,说他乃太祖皇子,大明藩王,倘若去位为道,天下臣民作何想?大明朝廷脸面何在?又将置太祖皇帝于何地?

朱柏深觉有理,不敢去位为道。后来太祖虽对其加以申斥,却未及获罪,他心存侥幸,以为这一劫算是渡过去了,于是保着湘王的名位做起了道士,成了这么个半俗半道的紫虚子。时至今日,他终得彻悟:自己当初不听张真人所言,那场劫难怕是要应在今日了。

朱棣听他言语,已了无生念,心下甚急,大叫道:“你莫要如此轻慢生死!想你我乃堂堂太祖子孙,那是何等英雄气概!若你我兄弟联手,安知天地不可倒转,日月不可逆悬!若是一味束手待死,才真是辱没了太祖的英名!”

他一席话说的豪气干云,叫人热血为之沸腾。朱柏空洞的眼神中泛出光彩,脱口叫道:“四哥你……”

“你听我说,万万不可奉召进京,那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他不仁,不可怪我们不义,事到如今,也只有拼死一搏了!你这就去召集旧部,就地举事,我马上赶回北平,和你共同举事。”

朱柏被他的话吓着了:“四哥,你……你这是要……”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嘛!”

朱柏显得十分犹豫,说:“早年间朝廷明令,已收缴了藩王兵权,我手上再无一兵一卒。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不问世事,为避嫌疑,早和军中将领断了往来,何来旧部?”

“顾不得这许多了,总不能受他不白之冤,死了还被按个人人唾弃的反贼之名!你还有湘王府的亲随卫队,你再想法儿多方联络,我相信总有旧部将领会呼应跟随。荆州城驻军不过两千余人,以你当年英武,战之必定能胜。你只要先占住了荆州城,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就算朝廷派来大军,你一时抵敌不住,莫要强拼,退出城外占住山头与其缠斗。你只要熬过一两个月,到时天下情势必然转变。”

“如何转变?”

“我会联络其他各王,共同举事。据我消息,齐王朱榑和代王朱桂此次也在削藩之列,两王已无退路,必定起事。我们再说动其他各王,到时群王并起,天下大乱,朱允炆这小儿只怕连皇位都坐不住了!”

“四哥,怎好如此?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朱柏深知一旦举事,自己“谋逆”的罪状那就坐实了。更让他细思极恐的是,诸王群起,必然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他作为首倡叛乱者,那是要遗臭万年的!他数十年求真悟道,怎可作下这等祸国殃民的祸事?

“要成大事,自然没那么简单。太祖爷白手起家,开创了我大明朝万世的基业,经历的困难险阻何止千万?你我兄弟再难,能有太祖难吗?你可别忘了,我们身上流的,可是太祖血脉!”朱棣越说越兴奋,感觉流淌在他身上的战将之血正在复活。

“若真的举事,那我们……我们就真的成了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啦!”

“十二弟你糊涂呀!我们不举事,就不是乱臣贼子啦?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若是我们功成,谁是乱臣,谁是贼子?可就两说了……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我们不能顶着作乱的罪名起事,还得想个正当的理头……”

与朱棣的亢奋不同,朱柏陷入两难之境,无法抉择。一方面,他早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于生死之事看得亦是淡了,更不能容忍自己背着一个“谋逆”的罪名走向人生的终点。另一方面,他并非没有不甘,也想过横下一条心来,或许真能挣出一条生路,更有无限江山近在眼前。可是那样,他就真的成了乱臣逆子,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太祖皇帝?

看着朱棣热切的眼神,还夹杂着他无法取舍的血脉亲情,他不敢想,也无法再想……

“你到底怎么想的,可得赶快拿个主意。”朱棣催促道。

朱柏难以决断,只能对朱棣说:“四哥,湘王府现下已是是非之地,你在此待了半日有余,恐生变故,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你说的事情,容我再作思量,我会告知来使,三日后的正午时刻,我在太晖观设坛焚香,祭拜先祖,然后再去京师面君请罪。你那日随同玄真道长一起早点来,我自会告知你结果。”

“十二弟,事情火急,你可不能再有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这几日里你一定要组织好你的王府卫队,早作准备,荆州城内的官员、将领或有可用的,也一定要多方联结!我即刻飞鸽传书其他各王,约他们共举大事,万万不可坐以待毙,切记!切记!”朱棣叮嘱再三。

朱柏不作表态,只吩咐冷如风尽快将三人领出王府。出得王府,三人并未回到松涧观,而是曲曲折折绕了一路,确定没有尾巴之后才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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