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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狱(2 / 2)

※※※

万柳园是皇城内宫北面的一处大园子,里面植着柳树无数,若到了夏日,沿着内河一路成荫,裁叶若衣,绿蒙蒙一片,衬着那黄砖碧瓦的偏殿,让人看着定是惬意无比。

这日还是春寒未褪,新柳枝条尚未拔出,整个园子显得有些空蒙凄冷。打偏殿里出来了一行人,人不多,前面有两个太监拿着拂尘净瓶,身后四个太监扛着个无遮黄竹小抬子,上面坐着位支颌养神的妇人。

这显得有些落寞的一行人慢慢来到园子侧边一座念堂之前,妇人摆了摆手,自己一人走了进去。

皇宫之中的念堂,里面却有一位扫地的老僧。

妇人看着那正执帚专注于地面石板隙间轻尘的老僧,福了一福,说道:“好久未见老先生了。”

老僧双掌合什,面色恭谨回道:“知秋见过太后。”

“本宫今日前来请先生解惑。”

“太后方才不是才见过那刘大人嘛。”老僧一笑,请太后入座。“却不知先前宋世子挨的一顿板子可会真打醒他。”

念堂是个方方正正的青色院子。中土朝廷最重要的两个人,便在这青色念堂中相对席坐,青天在上,青石砌底,青灰墙壁,青色庭院。

“昨夜莫言进宫,太后为何不见?”

“此等情况,见与不见也是一般,他既然自行其事,就由着他去吧。京中官场积冗难返,眼下看来是需要一场风雨洗刷一下。莫言掌按察院太久,眼中再也没了我这个当朝太后,朝中门生太多,权位太重,昨夜竟敢于天牢之中阴杀梁成,再也留不得他。至于朝中王桐那些腐儒,只识清谈,用之误国,也不可再留,正好借着此机,一并扫出朝廷才是。”

老僧点头一笑道:“世人哪知您的心思,只道您把权操政,不愿皇帝亲政,又哪里清楚您是在为皇孙亲政夯下一个牢牢的朝廷。方才看了那位大堂官一眼,果然是人中隐凤,只凭那安稳心神,便是万人中难见的面相。”

太后站起身来,又是一福:“烦老先生费心,既然此子可倚,以后本宫也知如何处置。只是映秀镇上逃出来的那少年,还须知秋先生代为处置才好。

老僧悠然叹道:“非常地出来的非常之人,若这般淡淡湮去岂不可惜?”

太后静立一旁,面容微凝,迅即回复那雍容神情。

※※※

“昨夜你在哪里?”刘名冷冷看着身前的何树言。

“大人,我昨夜与淡言在一路。”何树言惶然应道。

“梁成死了。”刘名坐进那有些显大的太师椅,半垂着眼低声说道:“记得我曾经吩咐过你,这人虽然不是要紧人物,但他的死活在当前的京中却是件大事情。请何先生告诉我,你是怎样看管的?”

何树言听着先生的称谓,颓然跪倒在地,颤声道:“下官依大人吩咐,明松暗紧,一直在天牢那处布有不少耳目,只是不知……罢罢,下官失职,谨受大人责罚。”

刘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方道:“昨日莫公来院里,你最末说了一句什么话?”不待他回答,寒声道:“莫要再玩这种小聪明,以为把江一草的身份卖出去,让莫公全心神地对付他,我们便能占什么便宜。不妨直言,这世上总有我要的东西,但绝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半晌后他悠悠道:“梁成死了,皇上逼我出手。你和淡言做一下准备。”

一直噤声在旁的钟淡言愕然看他,仍是跪在地上的何树言也颇为震惊,似乎想不到自己门内竟然这么快便要和暗操朝政多年的莫公翻脸。

刘名示意何树言起身,淡淡道:“虽稍嫌有些急,但机会很好。莫公昨夜入宫,或许便是想解释阴杀梁成之事,可太后并未见他。由此观之,太后已对此人不喜。”

何树言皱眉道:“莫公辅佐太后这么多年,岂会这般简单便被弃之一旁?”忽地住口不语。

钟淡言看他受了大人训斥,不敢多言,便接道:“况且此时若削去莫公权柄,岂不是给易家太多好处?若东都此时插上一手,我们又该如何?对付莫公,太后或许还不怎么心痛,但若触着她娘家利益,我们这小小院子又怎禁的住太后一怒?”

刘名摆摆手道:“今日入宫,太后召见我,我在宫门外跑了大半个时辰,宫里正在打人板子……”听他说话的二人一惊,又听他说道,“温公公送我出宫时私下告诉我,当时宫内打的便是东都世子宋离,据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天香楼外面的事情。温公公既然敢告诉我这些,当然是太后授意。想来,太后是想借着此事要我们放心动手吧。”

钟淡言还是无法了解太后这番举动的意思,摇了摇头。

何树言终究忍不住问了:“此事实在不合情理,太后自除臂膀?”他心中揣摩着太后真实的用意,是因为莫言私杀梁成激怒了这位一向把权力重过一切的妇人?还是这位妇人向自己的亲孙儿表示和好之意?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太后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局面?

刘名无语走到厅口,看着院内梧桐渐现*,似想通了某个关节,面上精神一振。

“晚上去一趟易家。”

※※※

晨光刚洒进桐尾巷的小院,江一草便收到了易夫人传来的消息。

他看着那纸上写着的事情,胸中一痛,转头问着身边的阿愁:“这世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阿愁摇摇头。

江一草淡淡应道:“好人,便是对自己好的人。坏人,便是对自己坏的人。”他见着阿愁面露诧异,惨惨笑道:“这天下的好人多了去了,可十年前我四处逃亡的时候,又有谁曾真对我好过?”

闭目半晌寒声道:“当年天下千万人,皆是噤若寒蝉,唯有一人敢为我映秀说话,他昨夜死了。”

“晚上去易家。”

阿愁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之下渐渐向着盐市口行去,心中涌起一丝失望,“你妄力想摆脱,可终有不肯淡看的东西,逃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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