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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一)(2 / 2)

到了河底,老茂一个眼色,装车的河工,早已砸开了冰冻层,把河泥切成一块块“豆腐干”,每块七八十斤,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车装满。我正要拉着架子使劲,兰明对老茂说:“茂哥,再装点,别人装多少,俺装多少。”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车确实比别的车装得少点。我对兰明一瞪眼,是不是他脑子有点儿毛病。老茂也对兰明说:“你不是有点儿病吗!”“行,还行!”兰明又让几个河工给装了几锨土。我看了看兰明,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灰暗。

我俩咬着牙,瞪着眼,别人帮着,一吆喝,冲上了小河坝。然后,顺着早已碾出的三指多深的车辙,跌跌撞撞地往前拉。一拉上车,汗水就像才从锅炉里加过温似的,翻腾着热气腾腾地涌出体外,和寒冷的空气撞击,冷却、挥发。

汗干涸了,匆匆忙忙的从路旁水桶里,舀出一碗水,撒一半,喝一半地灌进嘴里,咕噜咕噜,扔下碗紧跑几步,又撵上了前面的车队。脸上身上永远是黏黏糊糊,汗粘黄土,黄土吸汗,汗土越粘越厚。

好不容易二里半地,才到大坝。大坝是四十五度的斜坡,约五十米。一辆车是上不去大坝的,我们三辆车组成一组,互相协作。先是运气,六个人先把刚才路上大口大口的粗气喘匀,又深深地吸了两次大气,才互相看一下,点点头,意思是可以上坡了。

有一个人,一声发喊,六个人像疯了一样,豁上命地往前扑。前头拉套的,头几乎拱着地,手脚并用;四个赶车的,腿上青筋暴突,脖子也快从腔子里拔了出来;驾辕的两腿撑开,八字脚,撅腚挺胸下死力驾着车,借着后面的推力往上抬,要是一不小心,被重重的车子压垮,那就麻烦了。

车子是连拉带抬,上来了大坝,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眼睛发黑,腿都找不到了感觉,直想瘫。

卸车倒是省事,车头一转,尾巴朝前,几个人把车冲起速来,朝土堆上猛一撞,黄土利用惯性狂撒出去,犹如“疾风暴雨”,剩下没多少土,驾辕的把车往后一抽,手脖子一抖一拉,只几下,车上的土便被颠得干干净净,真象“天女散花”。

直到这时,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来不及在凛冽的寒风中擦一下单褂上热热的汗水,一溜小跑,又是下一个轮回。一趟来回五里地,一天二十多趟。

人,如果一干活就觉得累,那将是越干越累,如果一搭手就觉得撑不了,那将是一场灾难!我自认为在农村磨炼三年,耕锄耙割,样样精通,百般劳累,毫无畏惧,已经是一个响当当、硬梆梆的青年农民了。没想到一上河,就觉得河上的活绝不是一般的累,竟然一天下来,两腿发软,两天下来,脚就像踩了棉花套子,怎么也抬不起来。

以后回想起来,那就是河上的活一会儿也不让你闲着,就拿着河工当一个永不停歇的发动机使。我也曾怀疑兰明不使劲,也可能是驾辕不累,到了河底装车时,我抢过去驾辕。车子动起来后,觉得自己的腿脚更沉重了,不使上十分的力气,车子是走不快的,离前面的人越拉越远。只要是和车队一拉下,那就意味着被抛弃,这辆车就别想再爬上大坝。再看看兰明呢,上身往前探得大大的,套绳拉得趣÷阁直,脸色更加灰暗了。

半路上,一头小公牛见了兰明,“哞——哞——”地叫了起来,它好像也在为身体虚弱的主人感到不安,粗粗的颤音里,饱含着对主人的关注与痛惜,三甩两摇的,挣脱了拴缰绳的石头,一溜碎步跟在了我们车后。

兰明对它挥了挥手,喊着:“回去!没你的事儿。”它却跟得更紧了,并且圆鼓鼓的肚子亲昵地在兰明身上蹭来蹭去,头也晃,尾巴也摇,跳起了快乐的“摇摆舞”。兰明高高地举起手,轻轻地落下,半嗔半怨地嘟哝:“你看你,这么淘气,真拿你没办法!”

要说它也怪可怜的,一生下来,母牛就难产死了。为了能养活它,兰明打听到三里外邻村有一头母牛也生了头小牛,兰明给那个饲养员送了二斤点心,就赶着这头小牛去喂奶。不料,那头母牛又踢又用角抵,把兰明的眉都给踢破了。

兰明就把那头母牛的眼睛蒙上,给那头母牛理顺着毛,这才给小牛喂上了奶。日复一日,一个柔弱的少年含辛茹苦地照料着一个比他更加弱小的小牛。别看这头小牛其貌不扬,毛有些杂,又黑又黄的,长出的一对小角角,也不顺溜,一个直一个弯,但这些丝毫影响不了人与牛之间感情的交流。

牛通人性,人牛同命,天长日久,兰明已把它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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