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的掌院宅外,一颗老树,随着寒风的吹拂,慢慢落下了最后一片枯叶。 好似见证了一代重臣的陨落,悲凉而萧索。 这地方,已经很久没如此热闹了。 作为大兴王朝的暗探首领,掌院不能与朝中大臣们交往过甚,从来,都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书房里,兢兢业业的整理着情报。 但今天,所有人都来了,六扇门、斩妖司、青衣署,齐聚于此。 只是这场齐聚,却是送别。 大理寺少卿莫孝明,皇城司都知庞士,此刻正在仔仔细细的勘查现场。 外围的石凳上,一些有过私交的大臣唏嘘感叹,身穿便服的文昭公主,更是已经哭红了眼,只有一位太监陪在身旁,默默安慰着。 “掌院不会自杀的,他还和我约好了,今日要教我《雨回》的,呜呜他、他肯定是被人杀害了!” 文昭现在就是一位刁蛮的小公主,不依不饶的,冲着现场的捕快呵斥。 但也无人因此生气,大家都理解,跟着掌院学艺的几年里,想必这位小公主,是真的把掌院当师父了。 此刻突然身死,换谁都接受不了。 身旁的老奴,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公主殿下,人死不能复生,或许掌院真的是心怀愧疚,所以才……” “不可能,他不会自杀的,一定不会!” 文昭无法接受,可周围没人认同她的想法,除了曹安…… “谁说掌院是自杀的?”曹安的声音响起,他的出场,宛若压轴一般,全场的焦点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文昭看到他来,更是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两步就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曹安,你破案最厉害了,你一定要找出真凶,为掌院报仇!” 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吓得老太监连忙拉住:“公主,您冷静点。曹大人,您也去看看吧,或许……能让公主殿下安心些。” 安心?意思是说,这案子已经定性了? 曹安的目光扫过了全场,看大家的模样,似乎都只是脸色低沉,并没有愤怒感,难道这不是谋杀案? 深吸一口气,走入院子里,放眼望去,朝中重臣已经来了半壁江山。 曹安很快看到了自己的上司,正想见礼,应长锋已经扶住了他的手。 “曹安,多的就不说了,这案子你用心查,不管结果如何,给我一个答案便好。”应长锋的语气,听着有些伤感。 曹安不解:“署正大人,为何这般说辞?” 应长锋看了眼屋内,脸上满是唏嘘。 “我以前外出征战之时,这家伙每个月都要向朝廷参我一本,说我贪功冒进,后勤与情报无法送达。 “可每次有人进谗言,贬低我心怀异心时,也都是他站出来为我说话。 “人还不错,就是古板了些。” 应长锋在念叨掌院的不是,但语气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惺惺相惜呢? “既然署正大人了解掌院,又为何觉得他是自杀的呢?”曹安还没进去查看尸体,但种种线索表明,这案子绝对不简单。 而这句反问,也让应长锋有了些迟疑,目光看向了曹安的身后,自杀的结论,来自整个大兴官署的捕快。 曹安回头看去,好家伙,六扇门的林捕头、大理寺的莫少卿,皇城司的庞都知,以及数位一等一的捕快全都来到了现场。 没钱所有人的意见都一致:掌院死于自杀。 莫孝明一直与曹安不对付,看到他过来,出言道:“曹水绣,我知道探案有一手,可眼前这案子,必是自杀无疑。” 报案者第一时间找上六扇门,所以莫孝明来此的时间,要比青衣署早得多。 仔仔细细的勘查后,很快便有了答案,若非文昭公主闹着说不是自杀,硬要等曹安来,这案子都能断案了。 对此,曹安直接回了这位一个蔑视的目光。 “事实证明,公主殿下的决断是对的。”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大家都判断是自杀的!” 莫孝明想孤立曹安,可曹安直接反将一军: “我只是单纯看不起你而已,关了龚侍郎半个月,你都查不出半点线索来,反而害死了自家兄弟。就这半个时辰,你能查出什么?” “你……” 莫孝明的脸色很难看,周围的大理寺捕快,同样脸色不太好。 当然了,他们更多的是认同曹安的话,若非莫孝明他老子是大理寺卿,早把这家伙打一顿了,真是害人害己。 看到双方又起冲突,庞士连忙打圆场。 “曹安,你也进去看看吧,至少从表面判断,这的确是自杀案,我也找不出破绽来。” 庞士的能力,曹安是认可的,他都找不出破绽的案子,真是难得。 不再废话,曹安走入了书房之中。 …… 普通的屋子,都是木质门窗构造,防君子不防小人。 而枢密院掌院的屋子,明显防卫等级更高,门窗关闭后,会生成守护封印,防止有歹人进入。 入门第一眼,便是房门处有明显烧焦损坏的痕迹,正是第一位发现尸体者,强行冲房门导致的。 周围窗户紧闭,无疑是为自杀提供了最大的前提:密室。 再看掌院,此刻就坐着太师椅,半个身子趴在案桌上,左手捂着一把匕首,重重的插入小腹处,鲜血流了一地,这应该是致命伤无疑。 而它的右手,却伸的很直,手中攥着一支笔,脑袋下,正压着他的遗书。 【浮梦半生,一无所得;往昔之过,终有所报。】 【愿此罪业,伴吾长埋地下,再无纷扰。】 【暗香疏影,珍重。】 简单而又充满惆怅的诀别之词。 庞士走过来,将遗书拿起,解释道:“我们鉴定过,这的确是掌院的笔记,笔锋中流淌的劲纹,无人能模仿。” 枢密院是暗探机构,作为最高领导者,掌院自然有一套防伪的办法,他的暗纹无人能仿。 此遗书一出,根本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判定为了自杀。 “自杀的原因呢?” “在这,里面有三封信,他与官商有一些请报上的交易,还有银票3000两。应该是畏罪自杀的。” 庞士走到桌角处,就在持笔的右手位置,有一个方盒,从中取出了三封书信,以及一打银票。 要说这枢密院,也有自己捞钱的一套手法。 不管是让富商们提前储备朝廷的需求,还是帮助一些官员抹除罪证,贩卖机密都是很不错的生意。 可你就只有区区3000两银票而已!这就自杀了? 就连我堂堂曹水绣,荷包里都有上万两。 “掌院为人高傲,今日早朝受到圣上责罚之后,脸色一直很沉默,或许是想不开了吧。”身旁突然有人插了句嘴。 虎背熊腰,看着就是位武者,庞士低声介绍,此人是任职枢密院的马教头,传授弓弩的技艺。 他平日在枢密院中任职,除了教授课业外,也会帮助掌院分摊情报工作,算是比较近的一批人。 看到曹安望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掌院坏话,可他早朝回来之后,的确心事重重的,大家都看到了。而且……还把工作提前分配给了我们……” 提前分配工作,这是在交代遗言了?曹安看向了一旁的儒衫男子。 这位是枢密院的副掌院,若是掌院身死,他就是最高决策者,手中一柄卷宗,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案件结果。 看到曹安询问的目光,儒衫男子作揖道:“掌院早些时候,的确是有过吩咐,让我等务必守护好枢密院。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职务调配。” 曹安接过男子手里的卷宗,翻看了一遍,果然是在交代遗言啊! 里面至少是十几轮次的任务分配细则,包括眼前这位面色平静的儒衫男子,也是他亲自推荐的掌院人选。 笔记无误,引荐齐全,肯定是出自掌院的手笔。 遗言、遗书、密室、动机…… 可以说,自杀案所需要的条件,全部齐全了,难怪连庞士都没有对这结果产生异议。 但这死亡的时间,太巧了啊! 昨晚刚出了事,今日便死了人,能与咱们署正大人吵架的,会是为了几千两就畏罪自杀的? 曹安走到掌院面前,微微闭上了眼睛,周围瞬间变作了灰白色的世界。 【天黑请闭眼】发动了,掌院果然还有心中的执念,曹安期待的看向周围。 但这次,与前几次完全不同,并非房间里的布置,整个天地都是空荡荡的,好似这有一种念想而已。 而这念想的中心,一个人影出现了。 身着华服,容貌秀丽,这还是曹安第一次在【天黑请闭眼】中,看清一个人的长相。 可惜,也仅此而已了。 仿佛所有的执念,都只为了这个人而已。 良久之后,一切执念消散。 睁开眼睛,曹安干净利落的,冲着一旁的庞士说道:“去,把掌院的妻子找来。” “妻子?”庞士一愣:“掌院没有妻子啊!” “没有?”曹安也愣了,合着这位是在念叨别人的老婆? 算了,再试试遗言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掌院的眉心处,曹安期待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你竟然,要杀我!二十年前的叶家惨案,你还想瞒下去吗?金葵沙、金葵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