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群星铺陈。 一时酣饮已过,却也到了该说事的时候。 倚坐在屋檐瓦角,慕容韬定了定神。 脸上洗去往日的嬉皮笑脸,带着些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兄弟,今夜前来,只求一事。” “他日若是京城有乱,你能否像现在一样,静坐楼中,不理世事?” 片刻沉默。 李真望着夜空上的群星,眨了眨眼。 问出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么说,那什么义军当中的慕容略。” “便是你口中不成器的儿子喽?” “嘿嘿。” 慕容韬有些尴尬的笑笑: “便是犬子。” 李真微微颔首,有些了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说的通了。 慕容韬,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江湖武道中人,谁人不知先天之强。 而作为当下京城里,除过皇宫里老太监外。 唯一的武道先天强人。 李真的态度,几乎就可以决定很多事情。 慕容韬虽然也是先天。 但是,他也仅仅只是一人罢了。 如果想要推翻大周的话,光靠他一人是不够的。 光是皇宫里的老太监就足够让他喝一壶。 再加上李真这个变数。 换谁来,也会心有不安。 也会试着想要从李真这里得到一个保证。 只是,李真有些疑惑。 难倒这些人,都不明白。 无论是他也好,还是皇宫里的老太监也罢。 从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吗? 能够决定大周兴亡的,只有一人。 天都峰,赵神月! 迎着慕容韬的目光,李真缓缓摇头。 “我是一个藏书守,职责就是看好这垂象楼的万千藏书。” “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要如何应对赵神月?” 就凭,你一个区区先天? 亦或者说,过往十多年里。 那些被赵神月打的抱头鼠窜,闻赵色变的其余武道先天。 看着面前脸上自信满满的慕容韬。 李真想了想,还是没有太过打击他。 人各有志。 慕容韬一大把年纪了,还愿意被自己儿子啃老。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管不着。 他只想静静地在这楼里观经,研究长生之道。 闲暇之余。 盯紧已经有点癫狂的赵长。 确认他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后,安稳死去。 别再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幺蛾子。 仅此而已。 听着他的话语,慕容韬咧嘴一笑: “赵神月是很强,但也不是天下无敌。” “更何况,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仙子,看不上这人间的三瓜两枣。” “只要李兄弟你答应,事后” “免了。” 话没说完,李真摆手打断。 起身。 遥望着天际浮现出的一抹红日,语气平淡: “往后若还是这些事,便无需来打扰我了” 闻言,慕容韬怔了怔。 脸上先是有些喜色,旋而又闪过一抹失落。 心中明白,今夜之后。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纯粹了。 但他终究是成就武道先天的强人。 不过一瞬,就将这种软弱的情绪抛离。 抱拳一语: “那过些时候,我再来找李兄弟喝酒。” 语落,纵身一跃。 消失在晨光熹微的夜色里。 良久之后,李真方才转过身。 凝视着山下,盘踞在京城当中的那一片阴影。 心里确定了一件事。 这大周,恐怕真的要完。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李真,不过一寻常道人。 微末的藏书守,无权又无势。 这等天下兴亡的大事,还是交给那些大人物顶着的好。 晒晒太阳,看看书。 到时候,做一個默默无闻的观察者就好了。 这大周的天下,终究还是出事了。 而且,祸不单行。 北方流贼的清理尚还未尽全功。 同样在近几年来饱受严寒影响的草原突厥人,大举寇边。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已经快要抵至中原腹地。 急的京城百官们满头大汗。 诘问军中将领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 但却依旧,挽不回当下糜烂的局面。 而在南边,更是糟糕。 不久之前,一个名叫慕容略的义军头领异军突起。 在短短时间内扫平诸多山头。 将自从起事便混乱至今的义军,彻底统合了起来。 并且,一举攻破重城项阳。 阵斩王总管祭旗。 出言不日就要攻入京城,推翻大周。 同时开始打造船只,准备渡江。 大周原本还能勉强僵持的局面,一泄如注。 整个京城,也变得越发萧瑟起来。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举家搬迁,躲避战乱。 这些时日,离开京城的官道。 变得无比拥堵。 京城,好似在这个时候。 才终于变成了普通人的京城。 勉强维持平静的京城,出事了。 天宝十三年春。 起义军大首领,自称燕王的慕容略。 携十万兵马渡江而来。 尽管在皇帝已经下诏,号令诸地勤王。 但一路走来,慕容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 顺利抵至京城下,围城。 而这些年天下安定,负责护卫京城的四大营早已不堪用。 军卒老化,缺饷严重。 眼下虽然是拉到了城头去守城。 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这些人啊,不顶用。 也就是那些穿着崭新铠甲的御林军,看着还像个样子。 不过啊,却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尽管京城是自古少有的坚城,但依靠这些军队,如何能守住? 自古有一句老话。 坚固的城池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 果不其然。 在围城半月之后。 一天夜里,京城一处城门守军投敌。 夜开城门,城中大乱。 这一夜,厮杀声响彻云霄。 偌大京城彻底沦为战场。 鲜血染红了几乎每一条大街小巷。 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在这一场战乱当中。 天蒙蒙亮。 李真一夜未睡。 他坐在垂象楼的楼顶。 嗑着瓜子,看这场王朝兴衰的大戏。 只是忽然间,他神色动了动。 眼神投向了仙茗山脚下。 一群衣着怪异的江湖中人,正聚拢在那里。 眉头皱起。 李真扫了眼天都峰。 那个女人,在此时依旧没有回来。 “你倒是在外面潇洒去了。” “却是,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 心中略有微词。 可他却也不想被这些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苍蝇打扰。 想了想,伸手一抓。 先天真炁涌动。 一块一人高的青石,从旁边山体中飞出。 并指成剑,信手书就解剑二字。 继而,轻轻一拍。 青石如若流星,坠向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