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铭的洗鳞礼并非一蹴而就。 墨河、墨驹两人就这么站在一侧,静静瞧着。 墨河睹见墨驹双手握拳,霎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怎地,觉得自己连一个小寨族子都比不过,枉费了自己这一身先天的蓝鳞血脉?” 墨驹是邑主血脉。 先天觉醒妖躯,生而蓝发,与一众墨氏族人迥异。 先天妖躯在十万大山,属于贵胄象征。 一家一族若没些底蕴,生不得这类先天血裔。 “墨师。” 墨驹似是下定决心。 “小寨族子尚且如此,我为墨氏贵子,也当奋勇而行!” 人身觉醒为妖躯,继而修行成妖之道。 这属于正常修妖流程。 因为血脉相斥,妖修没办法披上妖兽皮囊。 墨驹的情况介乎人与妖之间,权且可以称作妖人。 妖人修妖可如妖修一般修行成妖之道,同时还可以披上妖兽皮囊,睥睨同阶! 好比崔铭前世见过的各类福布斯大能—— 富者只会更富,穷者甚至更穷。 妖人之属,同样可以如常人一般,再行五类之礼,纯化血脉。 这只取决于愿或者不愿。 不愿去试,就已能超出了寻常妖修的天花板。 若是真敢奋力一试。 事成,像墨驹这样的先天贵胄只会更加厉害! 另一侧。 崔铭浑身火热。 分明浸润在满池的寒液之中,身上却是愈发瘙痒难耐。 痒! 热! 两种极端的感受在他身上交织。 得亏了崔铭个人意志坚定,不然早已是丑态毕露。 在墨河、墨驹两人眼中。 崔铭浑身浸在池里,双目紧闭,面色潮红,两耳冒烟! 妖与妖不同。 五类之属,各有其血。 草木之流,更是玄异。 人与人同样不似。 用崔铭前世的理解来看,便是人血存在不同的血型。 但实际上在山海界。 人血之不同,在于祖先,在于修行。 十万大山的人族,哪怕修妖,也鲜少会有人同行二礼。 二礼并行,易血崩而死! 墨河的歹意便只藏在此中,他曾在龙脊大部的典籍处看过。 某位妖闻贤师曾做过相应的实验,让多达百人的化妖子,复行五类之礼。 最后活下的人—— 只手可数! 因而小小的密室内,唯独墨河一人的眼神最是谲诡。 崔铭脸色淡然,他心思恍惚。 崔铭神情逼仄,他又倏地心情反复。 盼他成? 盼他死? 或是二者皆有之。 …… 小池中央。 崔铭脸色反复。 心思却是一贯如常。 他能瞧见墨河、墨驹二人的动作,听见他们的谈话,也能洞悉自己的身体状态。 但可惜。 崔铭脸上的神色不为他自己控制,因而显得反复。 “成!” “一定要成!” 他态度坚定。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 “身上的皮肉、毫毛几近于饱和,甚至隐隐有自生鳞甲的趋势!” “而且,筋脉、骨髓在池水的刺激下,也开始焕发生机。” 此时此刻。 维系崔铭生机并非皮毛,而是他体内一套澄明如玉的骨架。 即「玉骨」。 玉骨不止能吸收天地灵气,自生灵性物质。 同样能帮助崔铭中和体内芜杂的妖血,使他原本的毛血与现在的鳞血,二者达到兼容状态。 彼此兼容之时。 才会有一阵阵难耐的瘙痒感诞生。 至于炙热之感。 纯粹是崔铭的身体素质在非比寻常地进步,因而才会有不竭的暖意,甚至达到火热状态。 滋滋滋—— 当崔铭的身体不断发烫。 逐渐地池中的钴蓝寒液一点点被蒸发。 池水干了! 瞧见这一幕的墨河惊诧不已。 他见崔铭状态如常,因而大声喊道:“墨驹,将鳞片覆他身上!” 墨驹一愣。 旋即上前掏取出圆台内的鱼鳞,一点点往崔铭身上嵌进去。 墨驹不比于列、柯震二人,他行事时可不会与崔铭交代。 死了最好,成了也算他狗运。 墨驹手上自顾自动作。 心里却在盘算:“按例,洗鳞礼会在受术者冻如人柱时,一点点再嵌鱼鳞入其身躯。” “但这外族子却既然不同。” “他的身躯发热,竟然能将寒鳞之水尽数蒸腾。” “甚至……甚至连墨师这等老滑头,都露出了始料未及的模样,显然不一般。” 墨驹行事三心二意。 根本不管崔铭死活,只一边仔细想着自己的揣测,一边伸手随意糊弄做事。 好在崔铭底子硬。 「铁皮」特性加持下,鱼鳞嵌入肌肤,也只是微微沁血。 “好胆色!” 墨河夸赞一声,旋即走上前去。 墨驹可以不管崔铭死活,墨河却不可以。 八寨寨主将自家子嗣送来黑水部,是对黑水部的信任,墨河哪怕贵为大祭,也不可以毫无理由戕害外子。 除非—— 除非黑水部打算摆烂,就只打算一辈子窝在黑水流域,收拢邑外人口,打造铁桶一般的邑城。 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黑水部欣欣向荣,大有扩张之意。 更该好生笼络八寨势力,既是获得其忠心,同样也为以后收服其他寨子埋下基础。 “崔小友,坚持住!” “墨氏子弟到你这步,便已离着成功不远了。” “只需等得鱼鳞隐入体内,妖灵之种、鱼鳞、身躯三者合一,便是洗鳞礼成功之时!” 墨河脚下,粘液四溅。 他显然也很重视崔铭,毕竟此刻的崔铭于他有大用。 知妖师要想成为妖闻贤师。 不止需要博学多闻,同样要有一套自己成熟的理论体系。 “二礼研究”便是一项空题。 十万大山中,曾有过不下数十次尝试,为此死去的化妖子不知凡几。 呼呼—— 崔铭身上冒起青烟。 一枚枚鱼鳞融入他的身躯。 与此同时。 崔铭双目洞开,瞳孔泛起光晕。 他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躯,艰难地从小池里跨了出来。 墨河那枚大鱼头霎时乱颤,嘴里狂喜:“成了?成了!” 墨驹同样意外。 他仔细瞧了崔铭一眼,心中打定主意:“崔氏的小子能成,我也可以!” 崔铭不以为意。 只是履行公事,朝着墨河遥遥拱手:“墨师,小子不辱使命!” “彩鳞面目,可容我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