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术士的眼睛扫过安东的脸，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奈法，好像在说：“唔，介绍一下？” 叶奈法皱了皱眉，公事公办地说：“玛格丽塔，这就是我说过的证人，安东，一个猎魔人。” 叫做玛格丽塔的陌生女术士闻言用质疑的眼神盯着叶奈法，眼神中不知在传递什么只有老朋友才能明白的讯息。 叶奈法摇头，说：“玛格丽塔，我的正事？” 玛格丽塔点点头，悠然地打量起了安东：“猎魔人？你是什么学派的？” 安东在过小的椅子上挣扎着、换了个姿势，言简意赅地说：“狼。” 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安东的什么动作讨到了这个玛格丽塔的欢心，她笑了笑。 叶奈法清晰地咳嗽了下。 “好吧。”玛格丽塔不得不说回正事：“猎魔人，咳，我需要了解一下你跟洛格伊文的威格佛特茨的事情。嗯，不是什么严肃场合，我只是被指派来私下了解一些情况……” 安东打断了她的话：“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温格堡有无数非人种族正在被抢劫、被屠杀，我觉得这事非常严肃。” 玛格丽塔抿住嘴，看了一眼叶奈法。然后她继续说：“你不用太拘束。但是，我现在代表着巫师会和评议会诸位大法师的意志，因此，我需要你诚实地交待所有情况，不得隐瞒、串供、编造——如果真的要公开调查，你会被读心的，知道吗？” 安东说：“只要可以抓住威格佛特茨、让温格堡现在的恐怖停止，我愿意被读心。” 玛格丽塔的一只手指绕起了自己的波浪长发，她说：“先说你为什么跟他有过节吧。”她朝叶奈法耸耸肩：“拉德克里夫的报告上说了的，他们都已经读到了。” 安东回答：“因为我们做了一次生意，他坑了我，用魔法伪装的假钱付账。” 玛格丽塔的手指抛下发丝，对着一边的空气比划了一下：“生意纠纷，对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多大的数字？” 安东说：“就在半个月前。至于金额，是一千三百八十克朗，除去我合伙人的分红，我手上他欠我一千克朗。” 玛格丽塔疑惑地停下手指的动作，说：“这是什么生意？怪物材料？药材？” 安东顿了顿说：“古董。我卖他买。” 玛格丽塔和叶奈法交换了一个眼神。玛格丽塔继续问：“然后，你跟他就有了……过节。你之后是怎么找到他的？” 叶奈法开口了：“我没有帮忙。” 玛格丽塔无奈地说：“他得说实话。” 安东明白了，对面的女术士不相信自己一个人可以找得到威格佛特茨的藏身地。 于是，他说：“是我一个人找到的。威格佛特茨留下了线索，他的假币很快就失去了魔法，变回了温格堡一家赌场的代币。” 玛格丽塔看了一眼她眼前的某张东西，说：“不对。拉德克里夫的报告上说，你是与一伙人共同攻击的威格佛特茨。显然，你们打斗中还点着了民房，半个温格堡都看得见。” 安东继续说：“这些人，也是我自己找的盟友——一伙当地的安格林人……朋友。他们的东西也被威格佛特茨偷走了。” 玛格丽塔微微摇头，说：“哦？威格佛特茨偷走了他们的什么东西？” 安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足够武装两百人的军用武器，以及一批军用弩机。” 玛格丽塔眨了眨眼。 安东趁热打铁：“而且威格佛特茨还控制了一伙当地的帮派分子，他显然要趁着吸血鬼这事情还没过去的时候捣乱，所以我知会了叶奈法。” 多出来的这些线索，让玛格丽塔的眉头紧锁，她说：“等等，我找下……” 叶奈法打断道：“然后，在安东与威格佛特茨缠斗的时候，我去帮了他一把。当时……国王的情况很稳定，我也不允许有术士在我负责的城市里制造混乱。” 玛格丽塔竖起一根洁白的手指，她说：“不，你们的故事里有一个问题。根据你们可以提供的事实，威格佛特茨只是在温格堡耍伎俩做了些见不得光的小事，叶奈法你没有理由攻击他。” 安东打断道：“小事？” 玛格丽塔挥了挥手，无视了安东的抗议，看向叶奈法等待她的回答。 叶奈法停下了在千里镜前走来走去。她说：“温格堡是我驻守的城市，威格佛特茨在温格堡筹集私军，这当然与我有关。” 玛格丽塔说：“那为什么不找他谈谈？或者给评议会写信？给老师写封信？” 她叹了一口气，用温软的口气说：“叶奈法，你要说服的不是我。” 叶奈法冷冷地说：“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冲着我的位子、我的城市来的。玛格丽塔，你不明白，一旦离开学院，进入这个真实的世界，事情就变得你死我活了。” 玛格丽塔调转了视线，说：“学院里的时候也是一样，你只是忘记了。” 叶奈法说：“这就是一场政治权斗。我起码需要评议会支持我……” 玛格丽塔抬起手，示意还有外人在。叶奈法只好挥挥手，示意安东先到套房另一端的餐厅去等她们一会。 被关在一扇厚实的木门后，安东却发现，自己可以隐约听清楚门外客厅里的谈话——两位女术士似乎都不经常与猎魔人打交道，在这个时候忘记了猎魔人超群的听力。 当然也可能是与她们此刻心中的宏伟计划比起来，一个猎魔人只是不重要的细节。 玛格丽塔婉转的声音在打趣叶奈法：“叶奈法，你倒是找到一个漂亮男孩。我打赌，他在床上也是‘变异过’的吧？” 叶奈法不带感情地说：“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玛格丽塔。如果你看上了他，大可不用这么旁敲侧击。把他领走就对了。” 玛格丽塔佯装羞怒地反驳了两句。然后，她们终于说回了正事。 叶奈法在求援。在她看来，自己跟威格佛特茨现在陷入了亚甸权力的争夺之中，需要议事会的支持，让她可以扶植下一任国王上位，同时，一方面可以赶走捣乱的威格佛特茨，一方面可以让拉德克里夫继续屈居次席。 玛格丽塔打碎了她的幻想，说某个叫做巫师会的机构实际上已经在帮她了。 叶奈法在急躁地说：“什么话！我一个人在温格堡，手里没有兵、没有钱，五天了，没有一个在仙尼德岛的人回我的信，除了你。” 玛格丽塔换上更柔和的语气，说起了一个她们称呼为“老师”的人，显然是这个“老师”，让叶奈法现在还有退路。 “因为……”玛格丽塔说：“温格堡发生的事情，现在大半个北方都知道了。兄弟会已经收到了来自科德温、瑞达尼亚、柯威尔的国书，要求彻查这件事情，而且他们都说以后不会再接收有精灵血统的宫廷术士了。叶奈法，以后这就是一条新的北方政治规则。这会给术士兄弟会带来非常大的损失！” “省省吧。”叶奈法说：“现在就没几个有精灵血统的宫廷术士，法兰茜丝卡和艾达她们从来也没有为人类王室服务过。” 玛格丽塔咳嗽了一下，说：“还是有不少的驻守法师的，他们也许一辈子进入不了宫廷了。” 叶奈法说：“但祸根在威格佛特茨身上！是他刺杀了维尔弗瑞尔国王——这些谣言也是他传播的。为什么议事会不驱逐他、不处死他？难道老师也认为是我下的手？” 玛格丽塔立即说：“当然不……当然不！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老师也明白。可是……威格佛特茨……” “他只是藏起来了。”叶奈法冷冷地说：“不是消失了。抓住他，把他的阴谋当众揭发，然后把他交给国王们处死。为什么不这么做？” 玛格丽塔小声解释：“你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而且……” “有人在支持他？”叶奈法难以置信地问。 玛格丽塔说：“不是针对你，叶奈法，你向来不怎么树敌，唔，除了拉德克里夫，但你俩也不至于是仇人……是巫师会，有人不想让威格佛特茨受到伤害。” “以我的职位为代价？”叶奈法说：“是谁？” 客厅中安静了两分钟。也许是玛格丽塔让叶奈法看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叶奈法从玛格丽塔的脸色上读着细节。 叶奈法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冷静了许多。 “为什么？”叶奈法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玛格丽塔语气佯做轻快地说：“谁知道呢？我看不出威格佛特茨有什么特殊的。也许是样子吧，他把自己打理的不错——也许我们的朋友想要换换口味了？” 叶奈法没有回答。 玛格丽塔继续安慰地说：“放心，老师不会让你吃亏的。评议会会跟国王们秘密磋商，争取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可能……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安东想，如果等到一个月之后才解决这件事，温格堡不会有一个非人种族活下来。 玛格丽塔还在说话：“嗯，你不如现在就回来仙尼德岛吧，老师一定会给你找到一个好位置的。哪怕不留亚甸，北方的王国多的是！” 叶奈法还是不说话。 她们最后告了别，叶奈法似乎关掉了可以远程通话的仪器，一股魔力波动让安东胸前的猎魔人徽章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