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苹果酒馆的门口，安东正好遇上了往出走的卓尔坦一行人。 “终于醒了？”安东开玩笑道。昨夜他没喝太多，此刻脑袋只是稍微有些肿痛，但矮人们都喝了不少，看样子刚起来。 “对啊。”卓尔坦打了个呵欠：“一醒来就遇到这么个好世道。豺狼们又想吃人了。” 安东耸了耸肩：“一路上我还遇到了不少克里夫神的牧师。” “宗教，比兑水的次酒好不了多少！”卓尔坦搓了搓手，又不好意思地说：“安东，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可以帮忙不？” “当然。啥事？”安东爽快地回答。 卓尔坦拉过帕西瓦尔来，说：“帕西瓦尔有个亲戚，一家子住在市民区，我们打算救他出来！你有空来不？” “帕西瓦尔的亲戚？”安东说。 帕西瓦尔规矩地点了点头：“我的姑父。” 安东说：“我还以为你只有一个叔叔。” 帕西瓦尔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说：“我的父亲和叔叔当年是离家出走的。” 离家出走？可老舒腾巴赫的身家，可不像是离家出走的人能赚下的。安东想。 卓尔坦补全道：“这老家伙比你见过的老舒腾巴赫还叫人头疼……所以我们也一直没去见他。为了上档次，他还搬去了人类那一边。不消说，我们老大肯定不会去救他了。但咱们看在帕西瓦尔份上，起码得拉他一把。对吧？” 安东点头：“那我们走吧，这事不宜迟。我回来的时候，大街上还算太平。” 卓尔坦说：“不，为了保险，咱们走水路。咱们坐河船去市民区，接上人直接坐船回来。” 坐河船对安东来说，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而且这一段很短，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市民区的码头。 卓尔坦指示着精灵船夫不引人注意地把船停在一道隐蔽的小桥下面。在他们正前方，两艘大船正准备起航，人类水手们大声嚷嚷着。 一艘大船的船舱里，一个穿着漂亮蓝色裙子的小姑娘，看到了窗户正对面桥下蹑手蹑脚的安东一行人。她朝着他们做着鬼脸。 卓尔坦用一个更吓人的鬼脸，把小女孩吓得双手捂住眼睛。然后，他一脸小得意地叫其他人跟上自己的步子。 帕西瓦尔的这个姑父，埃拉姆·舒腾巴赫（他跟自己的老婆姓）住在市民区靠近河堤的一间漂亮白色宅子里。 在从河堤到埃拉姆家的中间，有一片小广场。广场上，是又一个克里夫大神的牧师，正在跟周围的一小圈人宣讲着精灵的堕落、魔法的邪恶之类的话。 安东等人没有选择，必须从广场上光明正大的经过。 牧师的听众们眼尖地注意到了一行人，尤其是身高明显不一样的矮人与侏儒。 “谋杀犯！弑君者！”有人在人群中骂。牧师得意扬扬地停下了自己的宣讲，不怀好意地站在高台上看着安东等人。 几个个子高大的人类居民，更是挤过来，堵住了安东等人的路。“谁让你们这些非人类来这儿的？你们是来杀人的吗？”一个人问。 “他们是来偷孩子的！”高台上的牧师煽动道：“矮人会用魔法，把人类小孩诅咒成为和他们一样邪恶的小个子——这就是他们繁衍的方式！” “这是什么屁话！——”卓尔坦反驳道。 安东拦住了他，自己摘下披风兜帽站了出来。许多市民区的人还认识他，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刚才的大个子们，也犹豫了。 安东指向牧师，说：“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妖言惑众，牧师！当这些人被吸血鬼迫害、生活在恐惧与危险之中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就是个胆小鬼！”他转过身看向人群：“散了吧！别听他这样的懦夫说话！” 人群没有散，但起码让开了安东等人得以通过的道路。 见到了帕西瓦尔的姑父之后，这个老侏儒不出意外地跟他的小舅子一样顽固。 他不愿意离开温格堡，不愿意离开市民区，甚至都不愿意离开这间房子。 “不！”埃拉姆·舒腾巴赫说：“我花了三十年的功夫，才终于摸进了温格堡的体面社会。那和这间房子一样，都是我付出一切赚来的。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死也不会！” 帕西瓦尔说：“姑父！平民区今天上午已经有地方打起来了！你现在，就是在敌人的心脏地带。你必须要跟我们走！” 埃拉姆嗤笑一下：“呵，我见过的风浪多了去了。维尔弗瑞尔刚即位的时候，温格堡闹天花，所有人都吓跑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开门。可我没死，而且还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才有钱迎娶你的姑姑。看着吧，温格堡看起来不如大城市繁华，但这地方的生命力是独一份的！” 卓尔坦喝了一口埃拉姆家的待客酒，咧了咧嘴把酒水吐回杯子里。他不客气地说：“这生命力跟咱们非人类也没啥关系。至于你的钱和房子，我猜抢走它们的人类混混肯定会非常喜欢。” 埃拉姆瞪大了眼睛，看向卓尔坦，说：“我认出你是什么人来了！一个混混！一个小流氓！就是你这样的人，让我们非人种族在人类心中名声那么差！” 安东知道，卓尔坦可听不得这样的话。果然，矮人马上又说了一句更让老侏儒上火的脏话顶了回去…… 不去管吵的正欢的他们了，安东起身到别的房间去逛逛，也许可以找到让埃拉姆愿意跟他们撤离的法子。 隔壁房间里，两个穿着崭新长袍的年轻侏儒，正坐在一起咬指甲。 “喂！这个房间外人不能来！”个子更高的侏儒站起来说：“这里是我们家！” 估计是埃拉姆的两个儿子，看样子都比帕西瓦尔年轻几岁。从他们的眼神判断，比帕西瓦尔笨多了，不太灵光的样子。 他的弟弟也壮起胆子，跳起来对安东喊：“对，滚出去！流浪汉！” 那位哥哥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和他的父亲一样点着安东：“听到了吗，滚出去。变种人！” 得，一个侏儒还歧视上猎魔人了。 好笑的安东俯下身，说：“为什么不欢迎我？” 当弟弟的躲在哥哥身后，喊：“因为你是个变种人！一个混混！爸爸可不会让我们跟你一起玩！” 他的哥哥用力扇了他脑袋一巴掌：“我们可不是在‘玩’，莫德凯！我们是大人了！我们在守护舒腾巴赫家的财产！” 安东看向一边的楼梯，说：“我可以上去吗？你妈妈是不是在楼上？” 那位哥哥用力把扑过来的弟弟推开摔在地上，没好气地回答猎魔人：“当然不行！变种人，你是不是要危害我妈妈的荣誉？！别妄想了，我会保护好她的！” 安东差点憋不住笑。他想到了办法对付这两个半大孩子了。 安东从怀里掏出来几个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天马赌场的代币——托某位术士的福，他现在身上有不少这玩意。 安东把它们在手指里蹭一蹭，上面的陌生颜料和图案立即吸引了两个年轻侏儒的注意力。 “喂！这是什么东西？”当哥哥的问：“快点给我们看看！” 他的弟弟则说：“也许是变种人从我们家偷的！一直是咱们的东西！” 安东把这几个代币在手里颠了颠，说：“这是一个马戏团里的算命小丑给我的玩意。他说……上面有魔法。想要不？” 两个年轻侏儒点着头。他们大概在父亲的管教下，一直是模范年轻人，从来没去过赌场，更不认识赌场里的这些小玩意了。 借助它们干扰了两人的注意力，安东得以拐到了楼上。 埃拉姆·舒腾巴赫的妻子正在打盹，一本打开一半的小说放在面前。 女侏儒跟男性一样，有着硕大的鼻子，和一双又尖又长的耳朵。侏儒的尖耳朵比精灵的大，与半身人的相比则更加垂直。 她很不满意安东打扰了自己的清梦，但安东也已经想到怎么说服她了。问题的关键就在安东刚刚见到的两个毛孩子身上。 “刚见到了你的两位公子，一表人才。”安东自我介绍之后，客套地说：“真可惜……唉……” 女侏儒的眼睛尖了起来，说：“你想说什么？” 安东说：“来的路上，我听到有混混说，要来把这儿烧了……” 舒腾巴赫太太不屑一顾地说：“埃拉姆跟我讲过的，他跟这里的守卫小队长是好朋友——值三百克朗的好朋友！我们不会有事的。” 安东摇头：“我不是说钱。瞎子也能看出来，你们家不缺钱。但是，两位公子，他们这么热心守护家产……唔，不像你俩一样老到，说不定会和来闹事的人打起来。刀剑可不长眼呐。” 女侏儒犹豫了一下。 安东趁热打铁：“舒腾巴赫先生，他还是忘不了钱……但钱能跟孩子比吗？我们都知道，还是当母亲的真正心疼自己的孩子……” 舒腾巴赫夫人张大嘴，陷入了思考。然后，她猛地站起来，朝楼下跑去。 楼下的争吵声中，很快多了一个尖利的女声。 安东施施然走下楼。那两个年轻侏儒，还在争抢安东扔给他俩的赌场代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