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摇头，手却碰到了这些小说中的一本——《吮吸爱意》。书页中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安东翻开它，发现在书页中的，是一个镶着猫眼石的铁戒指。正是安东在文娜手上见过的那一个。 书页被翻的很旧了。它的主人，一定是拿它做书签，结果把它忘在了里面。 也许，它和自己的主人永远也不会重逢了。 安东摇了摇头，还是把这个戒指拿了出来，并且收起。 这个装满书的箱子太重了，安东一个人难以顺利地把它挪到地上，于是他喊来了戈塔特帮忙。 “哎呦，太沉了。”戈塔特叫苦：“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要我的命了。” 箱子被合上了，所以他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安东说：“书。” “这么多？”戈塔特说：“这能卖不少钱……当然，我们不是土匪，否则……” 安东没有理他，把手放在下一个箱子镶了皮质封边的盖子上。 他已经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恶臭味了。 安东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干草。带着一股药剂的味道。 非常熟悉的……月桂树皮和安息香混合在一起的浓郁味道。凯尔莫罕的旧实验室就带着散不掉的这股味。据说，这种味道来自于以前保存生物组织样品时会用到的一种药水。 安东冷静地拨开洒了药水的干草，发现了这些干草下面包裹着的东西。 几个不大的紫檀木盒子。 真是箱子套箱子。单纯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又或者，里面存放的东西非同一般。 安东打开这些盒子，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让他顿了顿。一个盒子里，放着已经风干的一只人类断手。另一个盒子里，则是里面还有水分的一颗心脏。人类的心脏，估计摘除时间一个月左右。 这种特殊的包装让安东知道，这些恐怕都是怪物的收藏品。也许是用来纪念成功捕猎的战利品。 其他盒子里，也是同样方法保存的人体部分。而且，安东发现，在每个盒子上，还有一块小铜板，上面各刻着一个人名。 大概是盒子里残片主人的名字。 安东没有继续检查下去。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证据。 而且，吸血鬼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更糟了。这是一个不把人类当做人类，而是当做物品的凶残杀手。 安东深吸一口气，把箱子合上，推到戈塔特手里，由他放到地下。 “看好这个。是我们需要的东西。”他说。 戈塔特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也惊讶地合不拢嘴：“那是……人的眼睛？” “从大小和瞳孔形状判断，”安东回答：“是的。” 戈塔特摇摇头，也把箱子合上，拉出车厢。 下一个箱子里，同样的干草包裹着半具人体。安东捂了捂鼻子，伸手查看了一下这具尸体断开的边缘。 和某具他之前见过的尸体吻合——那具他在家庭教师房子里看到的残尸。 看来，之前对于蝠翼脑魔的猜测可以放弃了。吸血鬼没有食尸，而是把一具尸体分割成了两半，把一半留在那位家庭教师的房子里栽赃。 而且，现在回想一下，栽赃的迹象相当明显。为什么一只吸血鬼要把自己的老巢，装饰的那么血迹斑斑？ 对于不了解吸血鬼、下意识认为它们只是另一种食尸鬼或者妖灵的人而言，那副景象也许可以骗过他们。但安东现在明白了过来，一只藏在人类城市里这么多年的吸血鬼，它肯定学会了伪装和克制这两样城市生活的美德。 它不会像蝠翼脑魔一样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 当然，当时，安东也不知道要对付的吸血鬼是如此经验丰富的猎手。在那时，安东还以为，它是一只刚刚从荒野进入人类城市的年轻吸血鬼。 如果当时的血腥现场，是真正的吸血鬼布置的，那么，当时，它一定知道家庭教师已经死了，或者说，家庭教师的死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安东计算了一下日子，自己当时应该刚入城不久，还没见到女术士，接到猎杀吸血鬼的委托。事实上，自己当时都不知道温格堡有吸血鬼的事情，市场区看起来那么繁华，而他住的平民区也大体平静。 吸血鬼的陷阱与误导，不是为自己专门准备的。它应该早就准备要走了，要离开温格堡这一个正在乱起来的地方。 这个终将被发现的恐怖现场，就是它用来把水搅浑、掩盖自己踪影的手段。 而且，那位心智混乱的房东，应该也一直是处在真正吸血鬼的控制之下。如果现场被提前发现，他就是警报线；如果一直没人发现，那么，他就是触发装置。 安东继续翻找着这个箱子的角落，在盖子顶上看到一张被漏在夹层中的手帕。他抽出这张巴掌大的丝巾，发现上面沾染着浓重的血迹。 安东嗅了嗅味道，果然是人血。应该是当时吸血鬼处理尸体留下的。 这件丝绸手帕，跟之前箱子中的其他手帕材质一样、形制相仿，应该也属于那位文娜女士。 安东继续思考：这只吸血鬼，在温格堡藏了这么多年之后，现在决定要离开。它为什么突然要走？而且还不得不花功夫留下误导的线索。 最简单的解释是，它这两个月来不留底线的猎杀，让温格堡上层社会人人自危。眼下，团团转的城市守卫与市民，暂时抓不住它，但自己这样的专家，早晚会出现。 或许是路过，或许是被请来。 所以，它为什么要突然间不加掩饰地大开杀戒呢？过去的这些年头里，它显然擅长伪装，一直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猎杀，把大量无人关心的尸体，藏到一个无人关心的角落，让自然吸引而来的食尸生物替它彻底销毁罪证。 这是一个谜团。也许，这只长生种厌倦了温格堡，或者它一直不衰老的容颜，在热切于观察的贵妇们眼里，越来越令人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