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完口头证词之后，下一步就是调查花田中的现场痕迹了。 安东带着两个矮人，走进了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这片花田。 绝大部分的花苗，都已经被暴力地翻起来了，脆弱的根茎暴露在阳光与自然风下，早已经干枯、失去了所有生命。 安东先调查了这里土壤翻卷的痕迹。 用手扒开土层以及枯死的植物后，安东发现了某种细长、坚硬的东西刺入土壤，然后用力把整片土层翻起的痕迹。 这符合卡莱布的叙述。据他说，破坏花田的怪物有一双巨大的鹿角。 看样子，在这里，怪物选择了用自己头上的长角，来摧毁花田。 考虑到大体型的怪物，比如芬特怪，多半会有一双强壮的手臂，这实际上是有点奇怪的一点，但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可能。 考察完怪物毁坏花田的痕迹，接下来就是寻找怪物的脚印了。 虽然离那一天的袭击已经过去了几天，花田中也被不注意保护现场的矮人们，留下了不少非常新鲜的脚印，足够让外行人摸不清头脑。 但怪物留下的脚印，对于安东这样的行家来说，依旧非常清楚。 不过这些脚印有点奇怪，安东发现。 它们不是芬特怪、雠特怪特有的四趾足印，也不是狼人会留下的爪印，从它们细长的形状看，倒像是巨魔留下的脚印。 但足迹最前方的笔直、修长、且挤在一起的脚趾，又不像是巨魔，反而像孽鬼。 安东用手掌测量了一下这些脚印的长度，七到八英寸长，四英寸宽，而且入土很深。 孽鬼的脚印，虽然形状完全吻合，但不会这么大、这么重。 有蹊跷，脚印和土壤破坏的痕迹对不上。 而且，安东抬起头，大致把整片花田的情形，都收入眼底。 土壤被翻动的痕迹，未免排列也太整齐了一点，而且完全是按照花苗排列的方向分布的。 不，与其说是怪物的恶意，安东会说，这分明是人性指使下的破坏。 这样说的话，脚印的蹊跷也可以轻松解释。伪装怪物破坏的人，不知道怪物的脚印是怎样的，于是找到一只落单孽鬼的尸体，按它的脚印制作了一个放大版的模具。 甚至也许做了一双这样的靴子。 安东重新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怪物脚印。没错，如果是孽鬼的话，它们喜欢跳着走，脚印间距很大，而且前半部分深。 眼前的这些脚印脚跟深，而且间距不大。更像是一个人类步行的脚印，或者…… 或者是一个用力迈大步子的矮人或半身人。 安东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好奇地看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两个矮人，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 实际上这样也好。既然发现了这个家伙是用一双靴子伪造怪物的足迹，那么他离开的时候，多半还会踩着这双靴子。 找到他离开的脚印，也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以及他的藏身地。 安东看了看周围的地形。 这一片花田，位于斯特拉顿农庄的边缘，向北是农庄建筑，向西是低缓的山区，向东是河谷对岸、之前矮人提过的半身人农庄，向南则是未开发的森林与河流了。 正常情况下，怪物会向西，朝着自己来时的山区方向逃窜。但如果是人为嘛……安东决定，到花田的东南麓碰碰运气。 果然，在南边的一块湿润土地上，安东找到了一串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怪物’脚印，埋藏在浅浅的青草里，如果不注意，还真难以发现。 安东拍了拍手上的草叶，站起身招呼两个矮人说：“来吧。我有新发现。” 这串脚印，带着安东和矮人们向着南边的野林子进发。 安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卡莱布。 这个年轻的矮人有点心不在焉，低头揪着自己的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东给了另一边的蒂格一个眼色。 蒂格在片刻的惊讶后，立刻心领神会，迈着腿跑到卡莱布后面，喊着：“卡莱布，别犯懒了！你这是要走着走着睡着了？” 卡莱布咕哝着反驳，然后不情愿地跟上。 转眼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树林的边缘。地上‘怪物’的脚印不见了。 安东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矮人的脸色，然后抬起头，在树杈间捅了捅，一个破布包着的包裹掉了下来，摔在草地上。 安东用剑柄拨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一双样式独特的皮靴，以及一个木头削的、像是一双鹿角一样的东西。 蒂格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什么？” 安东好整以暇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我想，我们应该问一下卡莱布，不是吗？” 年轻的矮人脸色通红地说：“猎魔人，你在污蔑我！是的，你在污蔑我卡莱布·斯特拉顿的荣誉。”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斧，对着安东张牙舞爪地说：“猎魔人，你不该挑战我的！来吧，我要让你见识一下矮人战士的厉害。” 但还没等安东出手，蒂格就从地上捡起一根粗一些的树枝，向卡莱布抽了过去。 卡莱布不愿意用手斧伤到自己的兄弟，只能用它努力格挡开蒂格的木棍攻势。 蒂格喊：“真的？卡莱布，你背叛了我们？” “你什么都不懂！”卡莱布喊：“我等会解释！” “晚了！”蒂格吼道。他手里的木棍，准确地敲在卡莱布空门大开的手腕上，让年轻的矮人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蒂格握着树枝的手，又转变了方向，用力砸在卡莱布的脑门上。 这一下显然力道很大，让卡莱布像个喝醉了酒的胖孩子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重重地倒在了草地上。 蒂格吐了一口唾沫，扔下树枝，掏出一根捆柴火的细绳，把卡莱布的双手绑起来。 看着他忙活的安东叹了口气，说：“你们矮人不是比其他种族更懂一些怪物学？你俩怎么能被他这么拙劣的手段骗到？” 说着，安东翻检着包裹里卡莱布用到的、简陋之极的道具。 蒂格把还昏沉着的卡莱布扶起来，一边回答：“别提了。之前在玛哈坎，每年‘大扫除’的时候，我就是个举盾的，芬德利是个伙夫。猎魔人，和你相比，我们真的不了解这些事情。” 安东耸耸肩，捡起包裹，和抱着卡莱布的蒂格，一起回头向农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