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秦磊骑自行车送郭玥回家，两人吃饭时就有聊不完的话题，虽然几年没见，关系并没有变得生疏，反而显得非常熟络。 告别秦磊和郭玥，余天明掏出钥匙给车门解锁，正准备拉开后座门，陈静姝在身旁道：“我想坐前面。” 余天明笑了笑，道了一声“行。”。 心里想着陈静姝只怕还没坐过轿车，便主动走向副驾，准备帮她拉开车门。 陈静姝却不等他帮忙，连忙走过去一把拉开车门，“我自己来。” 余天明见陈静姝已经侧身上了副驾，心里嘀咕一声，这姑娘的性格怎么老感觉有点怪怪的，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几乎不怎么说话，除非是主动问到她，即便张口最多也不超过两句。 面包车缓缓启动，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向着身后远去。路面上几乎没什么车，行人也少。夜幕下的漆黑和路灯的光亮朦朦胧胧，交织往复，颇有种光怪陆离的静谧，就连车内也静悄悄的。 眼角的余光看向陈静姝，见她仰靠在座椅上，侧着头看向窗外，余天明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开车。 路程很短，时间走得很快，临近泉河大桥，路口的信号灯已经跳转为红色，余天明换成空挡，缓慢踩下刹车，让面包车稳稳停在红绿灯路口。 去上湾要在路口左拐，驶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走上不到10分钟，就能开进湾子里。 陈静姝突然道：“大学毕业，你会留在港岛吗？” 余天明正瞧着左前方漆黑的黄土路，闻言愣了一下，有点诧异陈静姝怎么会突然问到这，想了想道：“应该会留在港岛，不过会在港岛和内地两头跑。” 这时红绿灯已经跳转到绿灯，余天明挂上档，面包车左拐朝着上湾的方向驶去。 上了土路，前方一片漆黑，除了汽车大灯照射到的路面，只能依稀的见着几盏灯火，星星点点的挂在夜色中，那是上湾的村庄。 陈静姝语气莫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述，“我妈年前安排人给我相亲，那男的和我见了一面，我没看上，也看不上他。 余天明，你说女人这辈子就一定要嫁人吗？像我妈一样，自从我爸死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她笑，我不想变成她那样，我要为自己活着。” 余天明脸上带着惊讶，转过头扫了一眼陈静姝，见她眼神恍惚，怔怔的看着前方漆黑的夜幕。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爸爸是不是你上初三那年过世的，听我妈说，你妹妹学习成绩不错，比我妹妹强。” 陈静姝微微点了下头，“初三那年出车祸死了，他前脚刚走，办完丧事我妈也病倒了，差点没挺过去，那时候我也没心思继续读书，家里还有妹妹弟弟要养活” 说到这，陈静姝又忽然停住，睁着眼看向余天明，“我那时候读书，心里一直以你为目标，想着有一天一定要超过你，然后在你面前炫耀一下，让你能记住我的优秀，现在想想觉得很好笑。” 余天明尴尬一笑，“别这么想，你一直很优秀。” 这句话不是敷衍，那样的变故和家庭境遇没有打倒陈静姝，苦难的生活，反而磨炼出她身上那种迎霜傲雪的坚强。 他也没想到陈静姝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回忆一番，只记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好像读书那会他们俩也没太多交集，除了下夜自习，因为顺路经常结伴一起回家，其它的就没有更多。 面包车一颠一晃的慢慢行驶，皎洁的月光下，依稀能看见村庄的轮廓，几间房屋亮着的灯光越来越近。 陈静姝又问，“你明天要去省城？” “嗯！明天我爸妈，还有弟弟妹妹要回老家拜年，我就不去了，时间不够，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无聊，早点去省城，方便赶飞机。” 余天明答了一句，就要将面包车驶进村口，陈静姝连忙道：“不用进去，里面的路不好走，我就在这里下。” “没关系，我开进去，你家在后山的坡上，离这还有好几步路。” 四周黑灯瞎火，余天明不太放心刘静姝一个人走回去。 “没事，我坐车有点头晕，下来走几步，透透气，就在这里下。” 陈静姝说完伸手去拉车门，余天明拗不过，以为她有点晕车，只好将车赶紧停住。 下车后，陈静姝站在路边，余天明走上前关心问，“没事吧？是不是有点晕车？” 陈静姝摇头微笑，“不晕，谢谢你送我回家。” “呃不用谢，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余天明有点犯迷糊，怎么又不晕车了，他朝四下看了看，月光下的乡村土路依稀可见，再远一点的地方，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再次道：“真不用我送你进去？” 陈静姝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交叉着双腿，将一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看着余天明。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中会说话的星星，四目相对，余天明有点不敢直视，脸上带着不好意思。 陈静姝轻轻一笑，突然道：“余天明，我喜欢你，初中那会我就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陈静姝猛的跑上前，一把抱住余天明，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中。 余天明瞬间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白茫茫的光亮，照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傻傻的呆愣当场，四肢更是僵硬着一丝都不敢动。 感受胸膛上传来的温暖，还有女孩身上特有的清香，余天明稍稍回过神，微张的手臂缓缓抬起，一双手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突然间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上辈子那些记忆像时光回溯一般，浮光掠影的画面一张接着一张，飞快浮现，但怎么也找不到与陈静姝有关的场景，这也许是前世里他不曾知道的一段情。 怎么办？他对陈静姝没那种感觉，这样搂着也不是个事。 余天明想着怎么开口，尽快结束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这里是路口，晚上虽然没什么人，但万一被人瞧见，保准明天张家湾的老少娘们能一传十，十传百，一天不到就能闹得全村皆知。 他有点心虚，七上八下的一阵忐忑，怀里的陈静姝挣扎一下，渐渐松开双手，后退两步又展颜一笑。 “终于能抱住你了，天明，你飞得太高，我怕用尽力气也够不上你，我走了，明天我送你。” 不等余天明做出回答，陈静姝飞快转过身，一头扎进朦朦胧胧的夜色中。 望着陈静姝匆匆离去，余天明张口想要说几句，想了想，又不知说什么好。 高挑的背影在白月光下越走越远，残留在胸膛间的温暖被夜幕下的寒冷渐渐熄灭。余天明坐回车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声的笑了笑。 初三一大早，全家人早早出发返回铁城，余天明将房子内外收拾一番，打起背包走出院门。 踏上黄泥路，望着阳光下一望无际的田地，余天明贪婪的吸了一口气，今年暑假他不打算回来，再回家也许是在年底。 回过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村落，熟悉的房子，余天明不再停留，迈开步子朝着路口的公交站走去。 走出黄泥路，上了主干道，余天明正准备左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余天明，这边。” 余天明循声望去，陈静姝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巧笑嫣然的站在路边。 “你怎么来了？”余天明张大嘴巴，想起昨晚那一幕，这姑娘还真是敢想敢干，说到做到。 “上来，我送你去车站。” 陈静姝拍了拍自行车后座，阳光下的微笑让人一阵阵心动。不过余天明是真有点怕，陈静姝说风就是风，压根不管他怎么想。 “你傻站着干嘛！快点，别耽搁时间。”陈静姝见余天明傻站着不动，干脆推着自行车径直走过来。 “不是你我好吧！我来骑，你坐后面。” 瞧这架势，不让陈静姝送恐怕还真不行，余天明没法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得妥协，不过却坚持他来骑车，大老爷们，哪能让大姑娘蹬着自行车带着他，软饭也不能这么吃。 陈静姝眉眼弯弯，咯咯笑道：“你来骑车，书包给我，我坐后面。” 二八大杠又笨又重不好骑，余天明跨上座椅，正准备让陈静姝坐上来，哪曾想陈静姝直接在后座上推了一把。 余天明心里一惊，立马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陈静姝小跑几步，抓住后座伸手一拉，身体随之一跃，瞬间便斜侧着身子落到后座上。 “哈哈，你这动作还真麻利。” 陈静姝笑道：“这有什么，小时候不都这样玩。” 余天明猛蹬几脚，自行车开始加速向前，耳边也传来呼呼的风声，几分钟后骑过泉河大桥，车轮左拐，上了新修的长宁大道，汽车站在西城区，大约还有6公里的路程。 陈静姝的心情不错，一路上，余天明都能听到她小声哼唱着杨钰莹的一些歌曲，那首《轻轻的告诉你》和《茶山情歌》，从她的嗓子里哼出来，别有一番欢快和柔情。 晴空万里，微风带来春天的气息，阳光暖暖的照在人心里，不知什么时候起，陈静姝的手悄悄的环绕在余天明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