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挥的长剑稳稳的悬在女孩儿的脸上一寸。 勇者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请等等,凯斯大人。” 他及时制止了凯斯的处刑。 凯斯单膝跪下鞠躬:“勇者大人,万分抱歉让您遭受这些,今日的过错全赖我一人,我是罪无可赦的罪人,今晚过后,我就会辞去剿魔队的职务,只恳求您让我加入对魔敢死队,以此偿还罪孽。” 勇者停顿了一下,用前几天刚学会的骑士礼仪扶起凯斯。 “凯斯大人,您没有任何过错,事故的起因是我一人跑出来的。” “不,您年岁尚轻,不知道您的意义对我们有多么重大” “凯斯大人,您现在正值十八,实力还远远未达到巅峰期,同时本身也是【战士】的预备役,你的未来对我很重要,我绝不会赞同现在就将您送到敢死队的。” 勇者虽然年少,但说话却有理有据。 凯斯闭目沉思,最终严肃的宣誓:“勇者大人,您的恩情我将铭记终身,以女神的名义宣誓,我将以此残生,协助您击败魔王。” 随后,又将剑举起,对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孩儿。 “还请勇者大人挪挪位置,等会儿血溅到身上就不好了。” “不不,等等,请不要处死她。” 年幼的勇者立刻又伸手拦住凯斯。 凯斯又只好将剑放下,有些费力的解释道。 “勇者大人,她刚刚想杀死你。” “她并没有这么做,你与她交过手,知道她的身手有多么好,她若是铁了心要杀我,我早就身首异处了。” 女孩只是躺在地上,任凭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冒血,她已经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了,现在只觉得四肢冰冷,伤口麻痒,虚弱的难受。 “别让我死的太难看,动手吧。” 她虚弱的动动嘴皮子,却只发出蚊虫般的声音。 但一大一小两人只是自顾自的争论着。 “您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混血种。” “混血种也是人类,刚刚那个羽种哥哥也救了我。” “太多的善良会招致” “刚刚我也宽恕了你的罪行” “” 两人的争论没完没了,但女孩却先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了简易木箱拼凑的小床之上,左脸的伤口被处理过,脖子也止住了血。 除了浑身虚弱,竟然没有别的异状了。 “你醒啦。” 少年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女孩儿回头看了看,果然是勇者。 此时他似乎刚刚结束训练,脸色虚弱苍白,里衬湿透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里是剿魔队的杂物室,不过现在改成了你的牢房。” 他指了指带上铁栅栏的窗户。 “他们同意我的要求了,你暂时能活下来,不过你现在要戴着这个。” 他指了指女孩儿的脖子的项圈,又指了指站在旁边远远看护的凯斯。 “这是黑塔的魔导具,如果你有异动,凯斯大人一念之间就可以将你处死。” “这里条件很恶劣,但是已经是我帮你争取到的最好待遇了。” “” 勇者碎碎念个不停。 “杀了我。” 女孩面无生气的看向勇者。 “为什么你总想着死呢?” 勇者不解的问道。 “你是勇者,你不理解我,对我来说,活着太累了。” 女孩转过头,看向栅栏外面的蓝天白云。 “总是想着死的人会活得很累。”勇者若有所思的总结着。 “但是抱歉,就算再累,也请你坚持下去,因为我需要你。” 勇者挠着脑袋说道:“我现在太小了,没有体格相近的对手磨练剑技,你的实力很强,我需要你与我对练。” “你是勇者!你不会懂我的!”女孩儿在床上大吼道! “你说的对,我不是你,所以我不懂你。”勇者认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这并不妨碍你要陪我训练,前线每天都有人在伤亡,我需要更快的成长,我需要你,无论如何,我现在都需要你,拜托了。” 他贴近躺在床上的女孩儿,小小的脸上全是严肃的神色。 凯斯在后面手心出汗,忍不住要催动魔导具,距离太近了,这比让他直面魔将还令他惶恐。 但勇者背后的一只手阻止了他上前。 然后,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对女孩儿说道。 “好好休息,尽快恢复身体,我现在要去学习魔族系统解剖学,明天我也会抽时间来看你的。” 随后他就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铁门重重的合上,勇者离去后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 仅仅只是短暂的相处,勇者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靠。 明明自认历经苦难,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但这下更显得她像是没长大喜欢发脾气的小孩。 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好丑陋。 女孩难过的蜷缩在一起。 虚弱感一阵一阵涌来,身体还未恢复,女孩在半睡半醒间做了噩梦。 她梦到自己被死去的哥哥们指着鼻子咒骂,因为她蓄意杀害勇者,使得混血种的地位更加低下。 从未蒙面的“母亲”诱惑着她一起沉沦于魔气。 少女在一身冷汗中醒来,她身下的木箱在微微震动。 随后,她从栅栏上抬头看向外面。 杂物室的一半都位于地下,这扇栅栏正对着外面的练场。 果不其然,刚刚跑过去的就是剿魔队,由于视角,只能看到错乱的腿甲。 女孩默默的等待了一会儿,就看到少年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 她在这边窥视少年,像是从下水沟里仰望星空的老鼠。 人群跑过去后,这个窗户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不过能听到接连不断的兵击声。 直到天色昏暗,少年提着一袋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贮藏间。 他勉强的笑了笑,对着女孩说道:“公主殿下晚上好啊。” 女孩儿躺在木箱上,背对着勇者不为所动。 勇者爬上木箱,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然后依次从袋子里把东西掏出来。 “这是蛇红花炼的药,能够补血,我问普森药师要的,应该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药液不能长存,我每过三天会给你带一次,还有这是治你脸伤的膏药,我实在没有时间帮你换药,所以只能辛苦你自己了,这是” 男孩如数家珍的把东西摆出来。 然后他坐在了一个木箱上面,对着女孩说道。 “我去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在第一次会战中,你的母亲叛变,腐化为八败命——【堕落母蛇】,对人类造成巨大的伤亡,你的哥哥姐姐们知道之后为了洗刷耻辱,纷纷亲自奔赴战场,冲锋在第一线,截至目前为止,无一幸存,所以你是鳞种皇族的唯一后裔了,公主殿下。”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嘲笑我是叛徒之子吗?” 女孩开口冷笑道。 男孩揉了揉眼睛,面色疲惫的继续说道。 “除了鳞种,羽种、昆种、毛种、包括人类都出现不少叛徒,你无需如此自责。” “你不是我,你怎么懂我。”女孩儿不想聊自己的身世,试图无理取闹绕过这个话题。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吗?你的身世报上去后,除了我,远在前线的对魔敢死队特意用通讯魔导具,加急送了一份密函回来,他们希望能保全你的性命,因为你哥哥姐姐们在前线的巨大牺牲。” 女孩愣了愣,泪水溢出眼眶:“这算什么,同情吗?” 男孩认真的说道:“不,是认可。” “虽然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误解你们,但也有很多人认可你们的牺牲和功绩,父辈的错误不该由你们来承担。” “抗魔统一战线需要各方的努力,大家对混血种的仇视是错误的,也许是因为你们奇异的相貌,以及魔族的压力太大,才让民众对混血种的仇视这么深刻。” “宙西斯老师说,也许可以由我出面联系教会的圣女,我们一起借助身份来呼吁改变当前的困境” 少年说着说着就把脑袋垂下去,居然坐着睡着了。 凯斯在旁边对着女孩儿说道:“他昨晚在习完功课后又向老师请教了大陆历史,尤其是混血种这一块的。” “你让勇者大人的负担更重了。” 凯斯冷冷的跟着女孩儿说道,他抱起勇者,带着他离开了杂物室。 “我不” 女孩还未从哥哥姐姐们的消息中缓过来,她想解释,但未说出口,铁门就已经合上了。 之后的时间,少年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趟,有时候是带着新的床褥,有时候是一些鳞种喜欢的小零食,有时候是一。 有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是过来看几眼就离开了。 女孩也渐渐养成了每天看剿魔队训练的习惯,或者说看某个少年累死累活的狼狈模样。 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一天,她正在翻阅一本男孩送来的冒险小说,他说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故事,但他现在没时间看,可以拜托她看完之后给他讲讲吗? 她答应了。 铁门突然响了,黄昏的时间还未到,这是过来送饭的,女孩儿乖巧的在柔软的褥子上坐好。 一位穿着皮甲的骑士端着餐盘从门外进来。 骑士挑了挑眉毛 “看来你的日子还不错?我还以为会更加艰苦一点,至少是只能睡箱子这种程度。” “变色龙?” 女孩十分震惊,这家伙居然连这里都能进来。 骑士调皮的把舌头探出来,在空中比了个花。 他行了个骑士礼仪,对着躺在床上的女孩说道。 “一个月时间,商队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我来接你。” 女孩将手贴在腿上,理智告诉她快走,但又有另一道不同的声音在牵制着她。 骑士神色不耐的用靴子点着地板。 哒—哒—哒 他在催促着少女。 窗外传来轻脆的兵击之声,将少女所有的心思都斩的烟消云散。 唯一留下的只有好奇。 勇者大人挥剑是何种姿态? 如此,少女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她轻笑着说道。 “我不去了。” 少女摘下脸上缠着的绷带,左脸的伤口愈合了,但是碎掉的鳞片却没有长回来,只剩下白瓷般的肌肤。 窗外的风吹动她的金发,怪异又美丽。 “我不去了,我要留在这里,成为那个人的战士,跟随着他去消灭魔王。” 少女轻笑着说道。 骑士耸耸肩膀,从口袋里掏出骨琉璃,把它放到餐盘里,递给了少女。 “成为【战士】,可是很难的,这东西还是还给你吧,起码比留在我这儿有用。放心吧,回去之后我有仔细洗过。” 随后他踩着轻飘飘的步子,离开了房间,正如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兵击声。 少女闭上眼,思索着究竟哪一个声音是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