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的运气不错， 雷洛竟然在杂差房当值， 他笑着把小丽萍抱去凳子上坐好， 这才走去柜台接过高宾手上的电话， “k仔。” 高要爽朗笑道， “听说你最近很威水，都说你是姚探长第二。” 雷洛也不是一开始就贪， 曾几何时他也想做个正直的警察， 只可惜港岛现在的风气是不拿就不是自己人， 所以他正在往深渊沉沦， “要哥，要是被姚sir听到我就得去守水塘了。” 雷洛脸上满是笑容， 他对高要非常亲切， 这主要源于之前高要曾经无意间指点了一下方向， 让雷洛少走了很多弯路，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雷洛笑道， “要哥，有事直接吩咐，只要是我帮的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司徒志仁。” 高要也不客气， “警察传译员，46年入职的，能不能找到他住哪里？或者在哪家警署？” 传译员就是口语翻译， 港岛现在的掌权者是清一色的鬼佬， 在这里， 会讲英文很吃香， 而且出人头地都要快一点， 如果会英文， 就很容易进洋行开工， 起步薪水就是三百块， 比外面足足高了三倍！ 而且圈子也会更高级！ 雷洛心道找个二鬼子？ 他问道， “急不急？” “很急。” “好。” 雷洛也没问具体缘由， 反正高要是正经人， 又不会杀警， 便一口答应， “我先问问陈叔，让他帮打听下。” 外面的人想找司徒志仁是千难万难， 不过一个系统内的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差不多20分钟后， 高晋堪堪找回雷刘三， 雷洛的电话也打了回来， “要哥，中区警署，他跟着阿sir，我看你进不去。” “不如你说下有什么事，我先进去帮你铺铺路。” 中区就是中环， 彼时已经是港岛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 高要说道， “那多耽误你，还要你坐船过来。” 雷洛在九龙当差， 目前港岛跟九龙之间可没有什么海底隧道， 所以两边的通勤主要靠轮渡。 这个点的话轮船早休息了， 雷洛过来得坐渔船。 “要哥，自家兄弟，你跟我来这一套？” “好，那我去天星码头接你。” 高要挂断电话， 他看雷刘三脸色憔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便安慰道， “三婶，既然对方开了口，那说明事情就有的谈。” “我叫阿洛过来帮忙了，没事的。” “嗯。” 雷刘三晓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问道， “要仔，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阿泰的皇仁书院毕业证。” “还有。” 高要笑道， “等我们回来一起食宵夜。” 高要的笑容让雷刘三心中稍安， 她知要仔从不虚言， 而且看人看事很准， 既然如此笃定， 必然是有办法， “好啊，到时候我下厨，大家吃个热乎的。” 雷刘三走进杂货铺的柜子， 从底下小心翼翼的拿出個做工精致的木盒， 打开之后里面躺着本做工精致的毕业证， “官泰当初考上的时候，我几宿都没睡着。” 皇仁学院是港岛第一家官立学校， 实行的是英文教育， 从这里出来的学生前程基本都不会差， 不过学费也贵， 雷官泰是36年去上的学， 算下来每月的学杂费是5块， 那个时候能让人吃饱的糯米饭才2分钱… 所以雷刘三才会讲她几宿都没睡着， 因为每个月5块的额外开销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担的， 她拿出毕业证交给高要， “要仔，这事我只能拜托你了。” 高要表情顿时郑重， “三婶，我肯定把阿泰无病无灾的带回来。” 他示意高晋留下看顾雷刘三跟杂货店， 而后便带着高宾叫了两辆黄包车直奔天星码头。 “哥。” 高宾也是疍家仔出身， 一直跟着雷刘三驳运。 驳运其实就是转运， 就是与停在外海的大货轮接洽， 用小舢舨把货物分批运到岸上去。 雷刘氏没有船， 她只是个中间商， 把生意接下来后再分派给舢舨客驳运， 以从中赚取微薄的佣金。 当前这个年代力气活全用人工， 主要就是因为人工便宜， 每次来生意后， 最起码要组织几百个像高宾这等的舢舨客。 而当时龙蛇混杂的港岛有个规矩， 那就是每一个能赚钱的生意背后都必须有社团撑腰， 否则就干不下去！ 他们这些舢舨客的字头姓全， 该字头最早出现在1900年， 由菜场菜贩、肉商、屠夫组成， 其名全义国， 后来发展出50个分支。 高宾在的字头叫全泰顺， 就是从这个全义国分出来的， 他说道， “我们是不怕打的。” 50年代出来的字头基本都以同乡会为根基， 大家都是为同乡挣命， 他们连条子都敢做掉， 又怎么会怕打？ 高要不动声色点头， “然后呢？” “你们字头得靠山中有没有人能顶的过刘福？” 高宾顿时沮丧， “现在就他最恶，九龙的白饭鱼跟蒋前都要听他招呼。” “肯定顶不过啦。” 白饭鱼是九龙城寨内的大捞家， 跟着他搵水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而这个蒋前则是新记的创始人， 奉密令在港岛开工， 嗯， 他开的公司叫新记， 目前在港岛十分威水， 据说其在道上已经被称为九龙皇帝！ 题外插一句， 彼时神州城头变幻大王旗， 很多大兵退往港岛成立字头，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14k跟潮州帮。 有意思的是， 在港岛这边能够发展起来的字头， 绝大部分都跟湾湾那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然了， 客家帮和字头是例外。 “那不就行了？” 高要当然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不过他会审时度势， 而今自己在港岛都的人脉就这么三两只小猫， 唬一唬街坊是没问题， 但是怎么能吓住东福和跟刘福？ “阿宾，记住。” 高要右手指指脑子， “古惑仔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 高宾心虚的缩下脖子， “哥，伱讲话有点高深莫测。” 高要叹气， “所以让你没事的时候多认认字。” “难道你想一辈子打打杀杀？” 高宾无所谓道， “哥，我们出来混的向来是三更穷五更富，说不准哪天就发达了。” “到时候我肯定请个金丝猫过来帮我补习外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