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洞之,青城知州,这几天正发着愁呢,自从富贵赌坊送那个人入地牢后,他便诸事不顺,先是这几天城内,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起谋杀案,发展到昨天,已经有人在当街杀人,激斗,连地牢也被人劫了,里面的狱卒无一生还的。 这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昨夜丑时,伯兴侯府又被人袭击了,据说是尸身遍地,血流成河了。 为什么是据说呢? 因为,他没有资格进入侯府,是的,他堂堂的一州之知州,连境内伯兴侯府门朝哪边开,都没有见过。 不要小看了张洞之,他可是堂堂兴平初年进士及第,排名前四的牛人,之所以未点为前三甲,据说是因为长相过于猥琐,不利于朱雀街跨马,所以只名列一甲榜首。 其文才和治国方略策论,是要强于当年的所有人的。 一篇《治国论》,让朝廷诸公争相拜读,都赞不绝口,被当今天子收入集册之中,名字也自然进入他的夹袋之中。 可是,之后的发展,着实出乎意料,朝廷诸公,给的建议是“虽是朴玉,仍需雕琢,打磨。” “气量之大,世所罕见,但实操之技,有待磨练。” 而当今天子亦曰:“善。” 于是乎,他就被‘发配’到青城来做一州知州了。 起初,他很开心,毕竟不低,牧守一方,正合他心中所想,他也满怀书生报国之意气,试要在这青城,一展抱负之时,现实确让他碰得头破血流。 事实上,青城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伯兴侯府。 他的政令出不了知州府衙,连收一个进城税,都要仰伯兴侯府鼻息之时,他抑郁了。 正当他想不开,试图指挥手底下仅有的数十名衙役,灭伯兴侯府之时,大都督苏西坡亲自登门拜访。 他们深谈了一夜,临走之时,苏西坡送了他四个字:“以和为贵。” 从此,那个一身傲骨的张洞之没了,变成了一个十分乖巧的青城知州,被人戏称为伯兴侯府的大管家,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帮伯兴侯府收租子,也就是税赋。 可是,这个名义上的大管家,连侯府的大门都进去不了,还不如那些江湖豪客,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但这就是现实。 据说是这一任侯爷慕双客,十分不喜欢他。 所以,他的尴尬和囧境,可想而知。 而这一尴尬,就是整整五年。 人生短短数十载,又有几个五年啊? 他现在正对着,墙上那苏西堤亲笔写的字“以和为贵”,发着呆。 说实话,对于伯兴侯府遭遇,他其实是心中暗爽的,也不知道是谁,完成了当年他没有完成的壮举,为此,他还特地烫了一壶碧湖春,切了三两猪头肉,小喝了一顿。 这也是在青城,最爽的一天。 可是,这事情恐怕最后,又得落在自己头上,最少一顿辱骂是少不了,府前请罪也是逃不掉的。 所以,他又惆怅起来 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活得竟如此憋屈,还不如死了算逑。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门外有衙役急忙跑进来,喘着气道:“大人,大人,外面,外面” "急什么,先把气理顺了再说。"张洞之咪了一口碧湖春,十分惬意。 衙役咽了一口唾沫,道:“外面有一个人自称是龙国上将军秋无霜,说想要见你。” 张洞之是眼一瞪,差点噎着,忙用手抚胸,道:“还不快快请进来?” “诺!”那衙役应完,刚想走,就被他喊住了,“等会,被你给气糊涂了,我亲自去迎。” 他忙起身,刚想出门,又收住脚步,整理了衣冠,一路小跑的来到府门之前,喊道:“快开仪门!” 两扇府门洞开,只见,一名外表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公子哥,傲立在府门前。 想来便是那龙国女战神秋无霜,便迎上去双掌一交,躬身施礼道:“下官张洞之见过秋大都督,未曾远迎,失礼了。” “张知州客气了,倒是无霜此次冒昧造访,叨扰了。”秋无霜回礼,笑道。 张洞之眼睛一眯,这些年虽然磨去不少棱角,心中那股傲气,还残存于胸中,见秋无霜如此有礼,倒是让他心中一暖,便道:“哪里的话,秋大都督身分尊贵,能光临这小庙,是天大福份,张某求之不得也。请!” 说完,微笑着侧身让道,伸手请之。 “张知州倒也颇为风趣,请!”秋无霜并没有谦让,大步流星的跨进府衙,印入眼帘的陈设,无不破败不堪,便道:“这小庙虽小,但也应常扫才是。”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哈哈。”张洞之并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 秋无霜微微一笑:“张知州,乃儒家之徒,却是佛家心境,妙哉。” “让秋都督见笑了,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也许,这全天下九十八州,就属青城的知州最为憋屈了。”张洞之长叹一声。 两人边说着,边来到了书房,秋无霜环视了一周,虽小但也颇为干净,显然是张洞之常待之地,书卷虽多,摆放却是齐整。 就是唯一的书案上,没有公文,却摆上了酒菜 张洞之见她的眼神玩味,略显狭促道:“闲来无事,独酌一杯,秋都督可有酒兴?” “刚吃过,就不必了。”秋无霜摆摆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拿着一本《本心论》翻看起来了。 张洞之忙给衙役使眼色,见他还愣着,只得道:“还不撤下,上茶?” 那衙役才反应过来,忙将桌上的酒菜撤下,到后面端茶去也。 张洞之才抹了一把汗,坐下说道:“不知这次秋都督入蜀,所为何事?” “你猜?”不知道为何,这句话脱口而出,也许是李牧之的这句话念念不忘吧。 张洞之愕然,想不到秋无霜还有此雅兴,略微沉吟片刻,此时茶水给端了上来。 他微微一笑,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慕’字。 秋无霜眼前一亮,倒是小瞧于他,便道:“那你在青城这么久,可有所查?” “伯兴侯府,屯兵十万,意图谋反。”张洞之淡淡说道,语不惊人誓不休,可是,令他惊讶的是,并没有在秋无霜看见震惊之色,这倒让他,有一种一招打在棉花之上的感觉。 “你可亲眼所见?还是有何证据?”秋无霜端起茶盏,撇去浮沫,喝了一口。 张洞之也喝了一口清茶,平静一下心情,缓缓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每月运来青城从各地采买的粮食,菜蔬,肉食,可以推断之,小小的伯兴侯府,可吃不了这么多。” “能从小见大,张知州也不并非常人也,为何不上报朝廷?”秋无霜笑道。 张洞之苦笑道:“如何未报,我第一时间,就上报了西蜀大都督府,可得到的只有四个字‘以和为贵’。” 闻言,秋无霜眉头又皱了起来,苏老此是何意?怕打草惊蛇?还是在暗地里搜集罪证? 她感到入蜀后,迷雾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有越来越厚之势。 “那如果那位发动起来,张兄可有手段?”秋无霜又问。 张洞之尴尬一笑:“怕只有卷着铺盖,逃之夭夭了。” “逃?” “不逃又能咋地?凭我手上这几十名捕快,拦驾刺杀?还是阻敌于青城?”张洞之呵呵一笑,“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躯,与那慕老贼周旋到底,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抄伯兴侯府。” “为此志向,我敬你。”秋无霜双手捧茶,敬之。 “共饮之。”张洞之也举茶相邀。 二人饮罢,相视一笑。 夕阳西下 暖暖春风下,竟刮起凛凛劲风,有一万铁骑呼啸而来,直奔青城东门而来 城门守军大惊,当看到那迎风飘扬的军旗,是个硕大的‘慕’字龙旗,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又不免猜测着,世子此才率兵前来,是何意? 一众铁骑,并未停留,而是从城门呼啸而过,人群纷纷避让,一时间,人仰马翻,踩死踩伤无数,场面混乱不堪,店铺纷纷关门,家家闭户,恐遭兵乱。 “吁!”领头将领勒马而立,大声喊道:“从今日起,青城进入宵禁,查找匪徒!百姓无故不得出门,举报匪徒者,重重有赏!藏逆者,或私通者,满门抄斩!!!搜!” 说话者,正是许久未见的齐不语,他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青城卫,冲入各家院子,商铺,进行搜查,一时间,哀嚎遍地,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士兵,到处张贴万逍遥画像,别说,画得还真的分毫不差,颇具神韵。 坐于马车上的慕云复,对此视若无睹,当他接到消息起,第一个闪入脑海的就是万逍遥,这是一种直觉,也只有他能为救连晓红,独闯侯府。 他现在唯一心愿,就是将那万逍遥碎尸万段! 蛰伏已久的伯兴侯府,已经露出爪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