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王菲菲原先还很自信满满的表情便有些僵住了。 众人也才意识到原来面前的大帅哥并非单身,那些还在酝酿着想问他感情状况的女孩子们也霎时一滞,纷纷偃旗息鼓了。 王菲菲在班上人缘是真不好,气氛稍微有点尴尬,也没人说什么话救场,最后她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原先的座位。 有人倒关心起刚才的话题:“谢屹忱,你现在有女朋友啊?” 谢屹忱眉梢轻扬,只朝对方嗯了声。 算是十分肯定的承认。 某颗椰子已经在旁边缩头缩脑的了,假装在捧着杯子喝水。 再说多一句,这姑娘可能会跟他生气。 “什么时候有的?” 这回问话的人换了一个,是孙小蓁。 她坐在对面稍微远点的位置,唇角稍微向上扯了一下,轻松地笑道:“忱总上周见面的时候怎么也没跟我们提一嘴啊?” 顿了下,试探道,“刚在一起吗?” 就只是不太熟的同学,一起做项目,她这话瞬间就显得很热络。有人登时看向孙小蓁,眼神探询。 宁岁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水杯,没吭声。 谢屹忱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回:“有段时间了,你和文总在实验室不挺忙的?” 哦,搞科研啊,众人恍然。 可能是谢屹忱创下的神话太过深入人心,立即有人接上:“你和你女朋友是同学吗?” 谢屹忱:“嗯。” 对方感兴趣道:“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是不是你女朋友追的你啊?” 谢屹忱言简意赅:“没,我追的。” 顿了下,慢悠悠地补充:“追了好久才追上的。” “……” - 差不多临近八点的时候,局才差不多散掉。 剩下的人专场去唱ktv,邀请宁岁的时候被她婉拒了,倒是胡珂尔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等人都走光,宁岁和谢屹忱一前一后地下楼。同学们的生日礼物大包小包,都由他拎。 冬天入夜早,槐安街头已是夜色浓郁,路灯橘黄,人来人往交织不停。槐安绿化做得好,马路两旁都是茂盛的树,虽然冬天掉了不少叶子,但附近就是商圈,还是衬得极为灯火繁华。 两人很快靠近,肩并着肩沿着小路往热闹的地带走。 宁岁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心思慢吞吞地绕过一圈,想说什么,接着手就被抓住,扯近了点,径直被他揣到了兜里。 他偏头压低,直勾勾看着她:“怎么不自觉点儿?” 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他温热的掌心很自然地握着,宁岁心里跳了下,侧眸看向他,拖长尾音哦了声。 谢屹忱细致凝视着她,像是回溯起了什么话题,似笑非笑:“刚才——” “嗯?” “说谁招蜂引蝶?” 宁岁指尖微蜷,仰起脑袋,故作镇定问:“你不觉得有点儿?” “那你呢?”谢屹忱低敛下睫,眸色深沉地睨她,“旁边那男生喜欢你?挨那么近,端了两次水果,递了一次纸巾,倒了四次水,搭了三次话。” “他是机器人?搞什么等差数列呢?” “……”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坐在宁岁另一边的确实是曾经跟她表白过的一个男生,穿着格子衫,戴眼镜,不过她其实没怎么注意。 宁岁浅浅压了压嘴角,抬眸跟他对视。 他手上除了同学的礼物,还有一个袋子是在烘焙店定的小蛋糕,另一个包装精美,不知道是不是送她的礼物,只是黑色碎发松散地分在额际,显得格外懒散不驯。 她想了想,努力踮起脚尖,伸出手帮他捋了捋。 当顺毛。 他的头发发质有点硬,和她的完全不一样,宁岁忍不住心猿意马多摸了几下。 谢屹忱停住脚步,稍微弯下腰,懒懒道:“嗯?” 宁岁仰头,舔了下唇:“没,有片叶子。” “噢。” 他意味深长:“你也有片叶子。” “哪儿?”宁岁以为在头发上,乖乖平视他喉结,“那你帮我弄掉?” 谢屹忱垂眸,盯着她:“行,帮你弄掉。” 她嘴唇的形状很好看,轮廓清晰,唇珠饱满,外形就像片小叶子。 谢屹忱拿虎口卡住她下颌,宁岁被迫抬头看着他,倏忽他靠近过来,压在她嘴角上用力亲了一口,敛着气息低笑。 “摘掉了。” “……” - 趁着还有时间,谢屹忱带宁岁去了高华中学。 ——他的母校,她之前没来过,正好可以逛逛。 因为完全是开放式管理,高华其实很容易混进去,夜色正黑,趁保安打盹的时候,两人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宁岁咽了口口水,遗憾道:“我还以为要翻墙呢。” 谢屹忱似笑非笑眄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走的时候一直偷偷摸摸四处张望,担心会露馅。几次紧紧靠着他才稍微壮了点胆。 谢屹忱瞧她那样儿,没忍住揉了揉她脑袋,故意逗她:“要是一会儿进教学楼还这样,肯定被教务主任抓起来。” 宁岁结巴:“啊,还、还进教学楼啊?” 其实谢屹忱已经给年级主任打过招呼了,但他女朋友好像误会成他们是偷渡进来的,这个样子可爱得不行,谢屹忱没忍心再骗她:“放心,跟老师说好了。” 这个时间段,只有高三生们在,正在进行晚自习。 谢屹忱就先带宁岁去了空无一人的操场。 旁边就是高三教学楼,灯火通明,间间教室都亮着光,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高考之前的时光,沙沙的圆珠笔写字声、翻书声隐约葱茏地传来。 亲切,也让人有些感慨。 地上是软绵绵的青草,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天下过雨,竟还保留着一丝潮湿的新鲜感,是宁岁很喜欢的那种清新的气味。简单用带来的餐布铺了一下,两人席地而坐。 先吃蛋糕。 同学聚会那个大蛋糕是夏芳卉定的,但是谢屹忱也给她买了个蛋糕,是宁岁喜欢的牛油果草莓味,分量非常小,正合她的意,就只是尝个味,走个形式。 谢屹忱拿出打火机,把金色的数字蜡烛插上,要她许愿。 咔嚓一声,火光点燃,登时把周围的空气都照亮。 宁岁半边脸颊也染上了摇曳的光,两人在朦胧光影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她眨了眨眼,轻唤:“谢屹忱。” 谢屹忱两条腿都屈起,屈肘散漫撑在膝盖上:“嗯?” 129和129。 他们俩连生日数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多有缘分。 宁岁小声:“你能不能靠我近一点。” 已经很近了,谢屹忱眼角眉梢都舒展,往紧挨着她边上的方向挪。 宁岁满意了,眼睛亮亮的:“这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 火光在两人眼底明灭跃动了下,谢屹忱心底扑通撞了下。 他的女朋友好会撒娇。 夜晚有点凉,谢屹忱喉结微动,捏了捏她脸,低声笑:“高二的时候不也陪你过了。”以nathan的身份。 宁岁一想,也是。 但这次更好,他人在身边。 其实那时候,宁岁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和他再产生什么交集。 集训结束的那天,她鼓足勇气想再和他说说话,才知道他已经提前离开。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叫谢屹忱。 也不知道他就是nathan。 但她却始终都忘不了。 那天晚上,坐在狭仄楼梯上温声给她讲题的那个少年。 所以高二那年生日她其实没许愿,而是在心里想——如果能够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 如果能够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了。 现在这样,也算是夙愿成真了吧。 谢屹忱轮廓英挺的侧脸被火光浅浅描摹了出来,好看得过分,宁岁凝视须臾,稍稍往下埋了埋脸颊,嘴唇偷偷藏进了围巾里。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许完愿之后蜡烛还没有燃尽,但是她又很想尝尝牛油果草莓的味道,于是就挖了一小块边角料吃了口。 奶油在口中甜滋滋地化开,真的好好吃。宁岁正想邀请谢屹忱一起品尝时,倏忽不知哪里一束手电筒光照射过来。 接着不远处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那边两个早恋的怎么还在操场上纵火!麻溜给我过来!” “……” 谢屹忱还没说话,宁岁忽然吹灭蜡烛,站起来,卷起地上大包小包,蹭地一下就飞快往教学楼那边跑。 谢屹忱还懵了一下,也没时间想太多,把她遗漏在草地上的那块蛋糕也拿起来,快速跟了上去。 教务处那巡逻老师可能是没想到这两个逃晚自习的学生这么硬气,也打着电筒在他俩后面追。 于是就形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手电筒的光从后面摇摇晃晃地射来,边照边喊:“跑什么呢?站住!” 宁岁一路七拐八拐,钻进了一栋黑暗的教学楼里。 很快谢屹忱跟了上来,两人都靠着楼梯的墙边站,没作声,很快手电筒的余光就从不远处斜着射过来,但因为他们躲的地方是个视觉死角,就没有照到。 不过宁岁还是心跳得发慌,这比密室逃脱刺激多了,她整个人都缩进了谢屹忱身后,耳朵是热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个巡逻老师没看到她们,大声喊了几句,但没听见任何回应。 手电筒又在看不见他们的视野盲区晃了一圈,这才离开。 等人走之后,谢屹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软了下来,他伸手一摸,宁岁连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极其心虚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 谢屹忱揽着她把人往上提了提,好笑道:“宁椰子,你跑什么?” 宁岁默了一瞬,诚恳:“我没早恋过。” “?” “想试下感觉。” “……” - 两人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又爬上天台去看星星。谢屹忱给她介绍高华的各个设施,让她能感知到他高中学习的环境大概是什么样。 其实宁岁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好像以另一种方式,又靠他近一点了似的。 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芳芳发短信来问什么时候回,宁岁才惊觉已经到了之后说好的时间,她怕露馅,也没待太久,就直接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宁德彦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洗澡声,宁岁往里面瞄了眼,试探问:“我妈在洗澡?” “嗯。”爸爸这时候起身,笑着从背后掏出一个很厚的红包,“生日快乐,乖乖!” 宁德彦从来都是这样,不挑礼物,遇到什么事情就给她钱,说白了就是有点懒,但宁岁也并不介意。 毕竟谁会不喜欢钱,她弯唇接过:“谢谢老爸!” 没想到还有惊喜,宁德彦顿了顿,又拿出一个大红包:“当啷啷!这是你妈妈给你的。” 妈妈准备的也是红包吗? 往年芳芳除了准备蛋糕,还会给她买礼物,像是好看的衣服、项链等,变着花样哄她开心。 今天这两口子倒跟说好了似的。 宁岁抱着两个红包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妈,我回来啦!” 水声湍流,里面传来夏芳卉的声音:“先别进来!” 宁岁愣了下:“好。” 夏芳卉说:“我听你们于老师说,聚会八点就结束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宁岁没想到她还打电话给于志国求证,下意识心抖了下。许久没撒谎,露馅的心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幸隔着一扇门,宁岁咬了咬唇,语气尽量自然道:“就和朋友四处逛了逛。” 过了几秒钟,夏芳卉的声音隔着水声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声了点:“哪个朋友啊?怎么没跟我说?” 夏芳卉很喜欢打探这些,要清晰地知道她同谁交往,去哪里做什么,时刻掌控她的动态,以前初高中的时候,宁岁还能接受,但随着慢慢长大,她会应激性地生出自己的隐私空间被人探询的不适感。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 这个问题,她无数次想要说出口,但是喉头却像被扼住一样。 不敢,也习惯压抑。 愉悦的心情慢慢消散,落回胸腔内,宁岁含糊道:“同学,你不认识的。” “……嗯。” 洗手间就在客厅旁边,她一扫眼就能看到玄关处堆着刚放回来的礼物——是一些特产和水果。 宁岁知道她又提着这些去医院了。 医院资源太紧俏,外婆那边又住院,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但经常碰壁。就算是送到人家医生面前赔笑脸,人家也不收。 又突然想到小学时候奶奶住院期间发生的事。 那时候床位紧俏,医生让她回家,夏芳卉拿着缴费单在医院大厅里急得楼上楼下地跑,手机却还不停响着铃声,是单位工作上着急催的事情。 那时候宁岁年幼,看着她拎着那些东西推开门,朝医生不断赔着笑,脊背微弯,恳求留下奶奶的床位。 指尖某处屈起,戳到掌心里,宁岁垂下头。 还没说什么,夏芳卉在里面更大声了点:“小椰,生日快乐。” 宁岁抿唇,胸口是轻轻的叹息,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妈妈。” 夜色浓郁,外头是沙沙的风响。 宁岁回到卧室,最后还是选择谨慎地把房门关上,锁好。 ——她其实很想知道谢屹忱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路上他还神神秘秘地不让她看,说回家再拆。 宁岁快速把袋子拿出来,拆开,里面是个小盒子,不大不小,刚好能捧在掌心里。 小盒子是镂空珐琅工艺,外表颜色绚丽,粉色和淡蓝色勾勒在一起,梦幻又漂亮。 光盒子就这么好看了,里面会是什么? 宁岁感觉会是手链,小盒子闪闪的,她微微睁大了眼。 开口是磁力搭扣,啪的打开—— 不是手链。 里面躺着一个,可爱的南瓜马车。 是她之前隔着解忧杂货店橱窗看了好久的,漂亮的珐琅流彩的南瓜马车,是公主的座驾。 车门可以自由开关,车轮、流苏、窗帘、座位等细节一应俱全。 打开马车的活动门,车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漂流瓶,内部卷着一张字条。 橘黄色的床头光撒过来,宁岁心里跃动着,拆开漂流瓶,把小纸条放在灯下看。 谢屹忱的字清隽好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祝你岁岁常得意,所愿皆能满。】 【我的1212椰子小朋友,生日快乐。】 落款是“nathan”。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淅淅沥沥。 槐安的天气总是如此难以预料。 屋内一盏暗黄色的小桔灯,温柔地映在床头,也映在那辆小巧的南瓜马车上。 宁岁心绪也像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浅浅地发怔了一会儿,感觉甜意像是水蜜桃汽水里的泡泡般,汹涌地冒了出来。 她浅浅弯了下嘴角,几秒种后,唇边的弧度又放大。 连双眼也弯了起来。 宁岁爱不释手地摸着南瓜马车门帘旁精细的流苏,忽然又想到刚才分别前,不经意在谢屹忱手机上看到的锁屏。 ——似乎是冬夜飘雪的场景。 女孩戴着毛绒帽子,裹着厚实笨重的围巾和外套,背着书包站在橘黄朦胧的灯光下,看样子似乎是在向着镜头走过来。 照片是随手抓拍,距离也不够近,所以看不清女孩子的脸。 只能看到雪花在灯光下也莹亮得很透彻。 她记得前几天看他手机,锁屏还不是这样的。 宁岁问:“这个照片……” 当时谢屹忱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笑:“嗯,是集训的时候拍的。” 他有备份云端的习惯,所以一直保存至今。 马路上汽车轰鸣而过,衬得宁岁声音也小了些,喃喃:“……我都不知道。” 谢屹忱:“什么?” 她眨了眨眼,把隐秘弯起的唇朝衣领里压下了点,嗓音闷闷的:“没有。” 宁岁记得,自己从南京回来后,有好几个夜晚都曾梦到过他,梦里她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一条黑而长的甬道。 他手上拿着一盏烛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但是一次都没有转身回头。 ——宁岁一直以为,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却不知道。 被她望着的人,也曾回头。 悄悄地把她装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