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民警互换了眼神，做记录的那个重新打开笔记本：“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突然腰上有动静，搁下笔掀开衣服，解开皮盒子盖，掏出bb机，看了说：“是康副所长。” 另一个反应迅速，拿起桌上座机话筒，拨打回去。 话筒里声音清晰：“你们回来啦？带来了上堰村的人？” “回来了，带来一个，叫什么邢老师。” “什么都不要问，你们先稳住他，我这就过来。” 这个案子康副所长要亲自来办，好嘛，他们就暂停了问讯，收起了记录本。 邢毅无所事事，就浏览墙上的两排照片，十个民警的正装照，这个所好像没有所长，那个位置上是空白，第二个就是副所长，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浓眉大眼，嘴唇厚实，名字叫康恩培。 看清楚了名字，邢毅的脑子动了一下，脑子里展开搜索，关于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就浮现出来了。 邢毅的心止不住一阵抖动。 难道他就是那个全县组织学习的榜样，一等功荣立者？ 那一等功奖章是在县里的大会上颁发的，接受这个荣誉称号的，是装在镜框里的遗像。那奖章是所教导员上台去代领。 全体参会人员在他的遗像前静默了三分钟。 邢毅的脑海翻滚起来，一个县里，不可能有同名同姓同级同职的这种情况，不容置疑，应该就是他。 脚步声重重地响，他来了。 两个民警站起来，齐声道：“康所长！” 那康副所长朝他们挥挥手，径直来到邢毅跟前，立正给他敬礼。 那两位见状，一脸懵逼。 康副所长说：“对不起呀，邢老师，我们的人不知情，就去把你带来了，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受了委屈，在这里，我就先给你赔礼道歉啦。” 康副所长进一步道：“我刚才就从学校过来，我遇到章老师和周老师，从她们嘴里得知了具体内容，证明了你们没有违法，相反，你们的行为给我们的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今天的事，多有冒犯，希望你要加以谅解。” 康副所长又对那两位说：“你们去一趟过山寨，那里发生了偷牛盗马案件，动作快一点，开车注意安全，路况不太好。” 邢毅内心啵啵啵地敲打胸壁，盯住他看，忍不住问：“你就是康恩陪所长？” “是啊，我就是康恩陪，是副所长。”回头指了墙上自己的正装照。 “哦哦。”邢毅鼻子感觉一下不通畅起来。 “邢老师，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 “邢老师，乡里面有熟人没有。” 邢毅缓过神来：“有啊，有个叫岳辛的，认识吧。” “当然认识，熟悉得很。” “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他还讲了，要找摩托车送我回去。” “可是，刚才我在学校，要找他了解情况，他们却说他半夜就离开学校的。” “半夜离开？他去哪儿？” “回老家了。” “那一定有急事了，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那时大家都睡觉了，是传达室的人说的。没关系呀，岳老师不在，还有我，我陪你呀。” 邢毅说：“不用了，我要回上堰村去。” 又看表，差十分钟十点，再不走，要错过班车了。 他站起来与康恩陪握手，康恩陪手微微颤抖，热乎乎的，一股不一样的情绪传递过来。 邢毅怕按捺不住情绪，赶紧告辞，离开派出所，来到乡场上。 他在路边站定，让心境沉静下来，好好地想想，康恩陪现在是副所长，一个体魄强健的人，办事沉稳老练，拥有别人不及的工作历程，就这样一个近似完美的人，偏偏是在距现在五年后的那个冬天，在外出追逃中，与贩毒份子搏斗，身中数刀，到在血泊里，战友赶到后，紧急送往医院，终因流血过多，不幸以身殉职。 县里电视中心播放了追掉会实况…… 战友们清理他的遗物，在抽屉里，看到了还没有报销的几千块医药费…… 五年，近两千天，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得为他做点什么事，想办法帮助他避开那个时间段，或者不要碰那个案子，人生中很多遭遇，往往都会因为提前或者延后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天半天，几个小时，甚至于几分钟，那一刻都会错过。 这件事，一定要记在小本子上，画上两条重点线。 思路清晰了，人也轻松了一些。 扭头朝派出所方向看，有还想与康所长见面的欲望，不过时间来不及了，今天就算了，等一段时间，想办法过来，一定要与他深入交谈一次。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班车没来，找人打听，说这趟班车不正常，经常都是晚来，有事甚至不来，就多等一会看看吧。 有个人推着摩托车从他跟前走过，看样子是没油了，他推得有点费劲，摩托车本身不算笨重，是因为后座上捆绑了一个大铁箱子，完全可以藏进一个人。 try{ggauto} catchex{} 邢毅揣度着那铁箱子里是何物。 突然口袋里噗噗地震动，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掏出手机来看，是个陌生号码，谁呢？ 信号不好，手机里嘁嘁喳喳，听不清楚。 好在斜对面是乡邮电支局，有公用电话，就过去，播了这个号码。 原来是杨林翔，解释说是在丁字路口打的公用电话。 杨林翔问：“你回来了吗？” 他说：“没有呢，我还在乡里，没有车呀。” “那你今天回不来啦？” “不回来了，怎么？想好了要商量一下吗？” “我一直没有想通，睡不好，也吃不香，现在就想和你见面，好好合计合计。” “要不，你今晚开车过来接一趟？” “不行呀，车钥匙被拿走了。” “怎么回事呀？” 事情的起因与邢老师有没有间接关系，杨林翔不敢枉下断言，今天早上起床晚了上班迟到是直接关系，但从谭志达当时的问话分析，也就是这么回事。 他接到办公会通知，下午六点前感到锦喜雅居园餐厅接谭志达科长，接电话时他就想，正是就餐时间，那时进入那样的餐厅吃上一顿饭，那确实是高级享受呢。 他到下时谭志达已经吃好出来了，车停好，杨林翔一只脚伸出来还没有着地，他已经拉开车门上来坐好，下命令说：“走，先去新安。” 杨林翔吞咽两下喉头，转脸盯看了餐厅旋转门一眼，谭志达又催：“看什么看，走啊。” 杨林翔无可奈何把脚缩了回来。启动发动机之前，还是忍不住弱弱问了一句：“科长去新安干啥？” 之所以这样问，杨林翔还存有一丝幻想，新安与锦绣啊是反方向，距离惊喜三十多公里，现在就去，一去一来七十多，加上锦喜到锦绣的三十八，一百多公里，按常规速度，至少两个小时，还不算停留到耽搁，所以，杨林翔心存一线幻想，如果…… 如果后面还没出来，谭志达就厉声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牙齿缝里掉下什么渣渣来，他就往外一吐，说：“耽搁我的时间你负责吗？咹！？” 一线希望破灭，杨林翔只好开动车子。 出了锦喜城，谭志达突然问杨林翔：“昨天你开车去上堰，是不是送一个叫邢毅的？” 杨林翔说：“没有。” “你不承认？门岗都看见了。” “他下车了。” “下车？在哪儿？” “北门上。” “撒谎。” “他乘农公车去的。” “那你呢？干啥去啦？” “回公司。” “谁证明？” “你不信，可以去查，查清楚我说了假话，随你怎样处置。” “算你聪明。” 杨林翔听不懂说他聪明是什么意思。但不想说话，紧闭了嘴。 直到夜深十一点才回到锦绣，杨林翔差点饿昏，今天早上多睡了一会，电话铃响了两次才接，那头说：“火速，谭科长要去开会，他正在生气，说迟到了你要负责。” 他脸也没洗，赶去公司，谭志达立在大门口，伸手要他交钥匙，板着脸说：“继续去睡觉吧，没你的事了。” 杨林翔想说但还是忍住了，刚刚认识，就朝人家倒苦水，成什么话，临时撒个谎：“我休假两天。” “哦，你有时间了，可是我……你看，没有车不说，天色也这么晚了，要不，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就说说？” “也没有什么，就是，我，想再问一声，你那天说了，不亲自进场，你是……” “我确实有特殊情况，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的，你要体谅我，我全权委托你，说了一定算数，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你的意思我想过了，是不是这样，一盒彩票两千块，那样的话，你我各出出一千块，合起来去买，中了的话，两个平分。” “这样当然是最好啦。” “那就可以，我答应参加，我们各自把先把一千块钱准备好，然后就按你说的，找个时间见面？” “行，我争取明晚回来，到时候不见不散。” 打完电话回头，康副所长刚好来到支局门口。 见面就说：“邢老师你别着急，等所里的吉普车从过山寨回来，送你一趟。” 邢毅很不好意思：“那不太好吧。” 康副所长说：“乡里到上堰不远，没事的。再说了，是我们的人去把你接来的，按理也应该你送回去呀。” “那就谢谢了。” “走，吃饭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 “我还不饿。” “走吧，你我今天算是有缘分……” 上前伸手拉住他，劲很大，邢毅也不好再推辞，两人来到一个叫“山里人家”的小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