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门。 值守士卒惊讶目视牛车缓缓进去后，纷纷凑到把总身边。 “把总，殿下是不是有些不同了？” “俺也感觉到了！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殿下回金陵，主动回皇宫，就是最大的不同，陛下、娘娘，听到消息，肯定特高兴。” …… 咦！ 朱元璋、马秀英反常举动，很快就被百官注意到。 “陛下和娘娘在张望什么？” “等人？” “等谁？朱四郎都不重要了？” …… 胡惟庸耳听百官议论，远远看着御书房方向…… 马车被牵走，朱元璋、马秀英站在台阶下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由紧皱眉头，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微不可察摇头…… …… 吱、吱…… 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声音惊动百官。 “朱四郎！” 有人惊呼，百官纷纷顺着同僚手指方向看去…… 一辆牛车，一家四口，这一幕似曾相识，并不陌生，朱四郎陪太孙去辽东前就发生过。 朱四郎和他家小崽子，都是一样样的坏种！ 那天，大家伙先是被朱雍鸣滋了一身尿，愤愤出宫时，很多人中招，踩了牛粪…… 不能想，想想就难受。 当日，受伤害最大的涂节，如今正在诏狱中，等着明年秋后问斩，涂家都已经被查抄。 并且，涂家人都流放去辽东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在现实中再度发生。 许多人脸色变了又变，不动声色向后挪动身子，距离道路两旁远远的。 ‘就不信！朱雍鸣还能嗞这么远！’ 百官心中愤愤同时，三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朱四郎怎么回宫了？陛下邀请的？” “被朱四郎吓昏头了？若是陛下邀请，陛下、娘娘，还用出宫？” “定是朱四郎主动入皇宫！” “嘶！洪武九年之后，朱四郎还是第一次主动入皇宫，发生了什么？！” …… 百官得出，‘朱棣主动回宫’的结论后，纷纷惊愕。 一群老狐狸，都隐隐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 牛车缓缓靠近。 徐妙云看百官远远避开道路，极力忍笑，低头，看怀中小雍鸣两只大眼睛，好奇观察，浅笑低语：“看什么呢？想到上回配合阿爹，做的好事了？这可是你的黑历史……” 朱棣听着，不由笑了…… 幸亏，这个时空，小家伙要跟着他和妙云离开中原。 不用当太子、做皇帝了。 不然，等他身份显赫时，保管有人拿出这段黑历史。 哈！ ‘我可真是个好父亲！’ 朱棣笑着转头，伸出手，“把小家伙给我……” 徐妙云第一时间就知朱棣要做什么，含笑瞪了眼，“你可真是个好阿爹！” 可还是把小雍鸣交出去。 暗暗腹语补充，‘雍鸣，别怪娘亲，咱们家阿爹做主。’ 小雍鸣：…… ‘还来！’ 百官目睹朱棣从徐妙云怀中接过小雍鸣，眼角狠狠跳抖抽动，哪怕已经距离道路足够远了，还是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几步。 朱棣抱着小雍鸣，赶着牛车，含笑点头，施施然从百官面前经过…… 呼！ 百官目视牛车靠近后，又缓缓远离，下意识松了口气，不约而同腹诽，‘这对父子，总算做了回人……’ 随即，三五再度凑在一起，出宫同时，低语议论。 “总觉朱四郎好像有些不一样。” “咦！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有！” “我也有，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 胡惟庸、李善长也察觉朱棣和以往有些不一样，默默听百官议论，同时暗暗琢磨。 …… “混球！” 朱元璋笑骂一句。 太搞笑了。 一群老狐狸，竟被混球老四和雍鸣这对父子配合，吓得连连后退。 “他是一点儿也不为高炽以后考虑……” 混账老四不认同他做父亲的方式。 混账自己，又好到哪里？ 他到要看看，往后混账老四和高炽，相处的如何。 高炽最好争气点。 学混账老四，让混账老四也体会体会，他的难受！ 哼！ 想着，朱元璋便不由微哼。 马秀英余光瞥视，没好气笑笑。 父子两，就是一对活宝。 牛车很快抵近。 朱元璋从朱棣怀中接过小雍鸣，故意黑脸阴阳，“伱主动回来，可真是稀罕……” 其实他很想说句：回来干嘛？ 可又怕说重了，这混账下次回金陵，不回宫里。 “这不是父皇希望的？”朱棣笑笑，拿出雄英的信，“娘，本来打算带雄英回来，雄英主动提出留在村里，这是他给你们写的信……” 朱棣和马秀英说话时，朱元璋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混账老四猜到了？’ 顾不上多想。 在马秀英展开信时，凑过去…… 看完后，转身吩咐蒋瓛：“去，把这封信送去东宫。” 然后瞪了眼朱棣，“别站着了，你娘以为你又要去你泰山家，天还没黑，就催着出宫，听说你们入宫，就急吼吼吩咐明霞去御膳房盯着，准备你们喜欢的菜肴……” 马秀英眼神含笑瞥视朱元璋。 是她急吼吼？ 明明心里关心，就死鸭子嘴硬，不说出来。 可能，每个做父亲的，都是如此吧。 “还是我娘好。”朱棣很配合。 这话伤害性有点大。 朱元璋瞬间不想说话了，脸微黑，低头看着怀中小雍鸣，“高炽，咱们走！” 话落，气呼呼率先往坤宁宫而去。 马秀英没好气，笑着瞪了眼朱棣。 他们父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 …… 蒋瓛这边。 步履匆匆来到东宫。 眉头紧拧着。 “朱四郎变了！” 刚才见到的朱四郎，和之前两年不同。 可到底哪里不同，他怎么都想不出来。 一路心事重重来到太子妃宫院，经过通报，在宫女带领下，往殿内走去…… 蒋瓛在见到朱标、常氏，行礼后，低头，双手捧信道：“太子爷，朱解元回皇宫了，带回太孙写给太子爷、太子妃的信，臣奉命……” 常氏闻言，眼睛一亮，迫切想看信中内容。 看向朱标。 朱标笑笑，接过信，首先递给常氏。 然后对蒋瓛说道：“有劳蒋卿了。” “为太子爷做事，是臣的荣幸！”蒋瓛满脸激动回答。 朱标和蒋瓛寒暄几句，就把蒋瓛打发走。 扭头，见常氏眼睛微红，满眼欣慰，笑问：“雄英在信中说了什么？” “雄英在信中，表达了对太子爷和臣妾的思念……” …… 随着百官下朝出宫，及蒋瓛来东宫送信。 朱棣主动回皇宫的消息传开。 太子侧妃寝宫。 吕氏抱着朱允炆，诧异看着贴身侍女，“确定？朱四郎是主动回宫，不是陛下命令？” “娘娘，千真万确！” ‘太子爷今晚不会来我这里了。’ 吕氏抱着朱允炆默默走动。 她原以为。 今天这个时候，雄英没回来，太子爷宽慰好太子妃姐姐后，思念雄英，会来她这里看允炆。 把对雄英的思念，寄托到允炆身上。 所以特意把允炆带在身边。 这也就罢了。 太子爷不来就不来吧。 朱四郎主动回宫！ 有些不同寻常。 是为了送信？ 还是态度发生变化？ ‘不行，要写信把此事告诉父亲！’ 她有种毫无根据的强烈预感。 总觉此事，会对以后，产生很大影响。 …… 美人殿。 王美人正在练一字马劈叉压腿，听小侍女汇报，抬头，好奇问：“燕王回皇宫，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大惊小怪？我给太子妃做的高丽美食，太子妃喜欢吗？” 自从中午太子爷回东宫。 传出雄英不会跟着回来后。 她就知道，太子妃肯定思念雄英。 甚至可能没胃口。 眼下太子妃还怀着孕呢。 于是就亲自动手，给太子妃做了几样，大明没有的高丽美食。 临近傍晚做好，让贴身侍女送去。 她想要在大明生存，且生活的好。 不光要让太子爷开心，心里有她。 和太子妃的关系也要维护好。 母亲说过。 女人首先要认清自己。 千万别去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千万别因嫉妒，招惹一些永远招惹不起的女人。 毫无疑问，东宫，太子妃就是她绝对招惹不起的。 即便太子爷再喜爱她，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之前除了每天去请安，也没其他机会，这回，总算有机会了。 甭管太子妃姐姐，是否瞧得上高丽美食，她亲手做了，送去了，并且试菜的宫女吃过没事。 都会让太子爷、太子妃明白她的心意。 以及，她是可以信任的。 有了信任和好感，太子妃才愿意亲近她，往后，庇护她。 只要她能得到太子爷喜爱，太子妃认可和庇护。 等太子爷继承大统，登基称帝，她就是天朝上国的贵妃，一辈子的尊荣就奠定了！ 小侍女绿萍好奇看王美人练一字马，同时回答：“选侍娘娘，您不知道燕王殿下，洪武九年后……” …… “婢子在皇宫时，听带婢子的嬷嬷说，陛下后来特别希望燕王回金陵后，能主动回宫，可燕王就是躲着不回去……” …… 王美人认真听着，渐渐皱眉。 她听明白了。 最开始。 父皇把朱四郎逐出族谱，朱四郎没有回宫的资格。 后来，父皇越来越喜爱朱四郎，朱四郎可能是赌气，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不回皇宫。 每次回宫，都是父皇找借口下令。 这回…… ‘是单纯回来送信，还是代表，朱四郎不赌气，愿意接受父皇的父爱？’ 这个朱四郎。 为什么就不能懂点事！ 他优秀，风头都快压过太子爷了。 太子爷对他那么好。 就不能低调点？ …… 胡府。 晚饭后。 胡惟庸请李善长来到书房。 落座，等侍女奉茶离开后。 胡惟庸看着李善长，拧眉问：“恩师，朱四郎此番入宫，是为解释太孙不回来的原因，还是朱四郎愿意接受朱皇帝的父爱？” 他觉是后者。 这样才能解释，朱四郎给人那种莫名变化。 “应该是后者！”李善长眉头紧拧，“可我想不通，朱四郎为何如此……” 有了野心？ 被朱皇帝的父爱感动了？ …… 李善长还纠结于朱棣变化背后的动机。 胡惟庸却笑了，“恩师，朱四郎变化的动机，恐怕一时间还看不出来，不过，他的变化，对咱们来说，却是件好事。” 李善长微微一笑。 确实是好事。 朱四郎越受朱皇帝宠爱，表现越出色。 给太子爷的压力，必然越大。 更有利他们的捧杀！ 收敛思绪，笑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金陵城百姓会慢慢起底朱四郎的过往，慢慢知道，朱四郎就是朱棣！” 直接对外宣扬，朱四郎就是朱棣，动静太大。 极易被锦衣卫察觉。 眼下整个金陵都在讨论春闱、以及朱四郎。 趁机推动金陵百姓，讨论追查朱四郎的身份，合情合理。 他安排的人，会不断释放出一些消息。 保持百姓对朱四郎讨论的热烈度同时，一点点揭开朱四郎的身份。 最终，曝光朱四郎就是燕王朱棣。 如此一来，整个事情就附和事物发展规律，能极大减轻朱皇帝的怀疑。 何况，若朱四郎考中进士。 恐怕朱皇帝自己都想宣扬显摆吧？ …… 总之，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李善长听闻胡惟庸整个计划，满意点头。 这学生，除了有时候，太容易翘尾巴，做事的能力，确实没的说。 …… 坤宁宫。 夜已经很深了。 朱元璋抱着小雍鸣，和马秀英送朱棣、徐妙云。 黑着脸道：“都这么晚了，回你泰山府上，还得打搅他们，宫里地方这么大，怎么都能安置你们一家四口！” 马秀英瞪了眼，无奈摇头。 明明就是想让老四留下来。 可偏偏是一片父爱，可从重八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好听！ 还心心念念，想让老四给他洗回脚？ 等着吧！ 朱棣摇头，“陛下留臣一家在宫内吃饭，已是天恩，再厚着脸皮住下，臣惶恐，往后直言劝谏，都无法硬气了，臣泰山，待臣如亲子，一家人，没什么打搅之说，且臣已经让泰山给臣一家留门了……” 朱元璋紧咬后槽牙。 混账老四，每一句话…… 不！ 每个字，都像小刀，专往他心里捅！ 天德成了混账父亲？ 那他算什么！ 徐妙云低头，极力忍笑。 马秀英被这对活宝父子气的哭笑不得，没好气瞪了眼二人，把小祈婳交给徐妙云，“时间不早了，你们舟车劳顿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朱元璋瞪眼，黑着脸，把雍鸣交给朱棣。 目视小夫妻两赶着牛车，带两小家伙，消失在夜色中，气道：“这就是你给咱生的好儿子！” 话罢，气呼呼转身折返。 马秀英笑着追上，“现在好多了，没说，这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了。” 朱元璋被气笑。 马秀英瞥了眼，询问：“老四突然愿意回宫，还说，这是你希望的，你们这对活宝父子，又在唱什么戏？” 朱元璋不由笑了。 心中则暗暗感慨。 混账老四，真的很优秀。 看吧，就连秀英都没看出他的用意。 可混账老四却看出了！ 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让他头疼，也正常。 “你以为，咱逼着老四连续冲刺科举，真只是为了炫耀显摆？只是为碾碎群臣那点自以为是优越？” 朱元璋背手边走边说，“自从确定，咱们家老四没野心后，咱就觉，老四是标儿最好的磨刀石……” 马秀英脸色顿时变，“朱重八，你对老四好，都是装出来的？就是给标儿当磨刀石！” 这个混蛋男人！ 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四就是再不介意，父母这么不公平，心里也不舒服。 日积月累。 会对他们彻底绝望。 “要不是为了尽孝，小夫妻两早走了，朱重八，你……你……” 朱元璋无奈道：“你能不能听咱把话说完，天地良心，这回咱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这么多孩子。 他第一次，一碗水端平。 即为标儿考虑，同样为老四考虑！ …… 两人边走边谈。 回到寝殿内，朱元璋总结道：“若是标儿和老四磨合不好，包容不了老四，咱就放老四离开，给他准备一份家底，让他自己去外面发展，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给他两三万兵马，他都能，打下另一个大明……” 标儿治理大明足够了。 但再去打一个江山出来，可能就有些捉襟见肘。 但老四有这个能力。 马秀英沉默。 这回，重八真一碗水端平了。 这么多皇子皇女，除了老四，其他孩子，在重八这里，得不到这个待遇。 …… 第三天。 春闱开始。 “阿爹……阿爹……” 朱棣要去排队进贡院时，刚转身，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含糊不清叫喊声。 转身…… 徐妙云怀中两个小家伙，喊着阿爹，手伸向朱棣，挣扎着。 徐妙云含笑看着。 终于，春闱时。 两小家伙，能喊着阿爹，和她一起送四郎赴考。 温馨幸福的一幕，她能记一辈子。 朱棣大踏步返回，逗弄着两个小家伙，笑道：“好好听娘亲的话，阿爹给你们考个状元回来！” 徐妙云笑道：“快去吧。” 朱棣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看他们这边，伸手捏了捏徐妙云脸颊，然后快步离开。 徐妙云吓得脸瞬间红扑扑，确定没人注意到后，看向朱棣背影，含笑嗔怪。 …… 为期四天的春闱进士考，正式开始。 金陵城内，关于朱四郎的议论，也随之发生变化。 “谁知道朱解元的籍贯、家庭？” “俺知道，据说，朱解元也是咱们应天人，是江宁县人。” “烤鱼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咱们金陵城就开了一家烤鱼店，怎么了，和朱解元有关系？” “本人曾在秦淮河畔，有幸吃过朱解元亲手烤的烤鱼。” “刘兄，快说说，详细说说!” …… 在有心人的紧密筹谋中。 有关朱四郎的事情，开始一点点被‘挖掘’出来。 贡院内，极其安静。 金陵城，却随着朱四郎的信息，不断深挖，开始沸腾。 先发后修改 这章是大章。 中秋节前，真的有点忙，每天都要跟着跑外面，去给很多人送礼，白天就找不到摸鱼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被老板发现摸鱼了，这章是在酒店写出来的，今天都不在本市。 还有一章五千字！ 候着脸皮求一下月票、推荐票、追订、全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