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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1 / 1)

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它吞噬着一切,直到那些丑恶被午夜十二点的哭声揭露,有人将旗子插在了硝烟弥漫的土地上。

  “原住民还剩两个区域未清扫。”

  拿着武士刀的女人对苏黎说。

  “啊呀,留下他们吧……说不定可以做些什么。”苏黎慢悠悠地回答。她的刘海滑到了一边,瞳孔中的粉色迷乱又错综复杂。

  “是。”

  军队悄无声息地远去了,不过五百人,走出了百万大军的阵势。

  波兰星的原住民是比人类低等的生物,扫荡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轻易。

  “赶走他们!”

  “赶走他们!”

  “把他们驱逐出我们的星球!”

  几个类人形的东西听不懂他们的口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已经被捅穿了,但是没有死,绿色和蓝色的混合物从它身体里流出来。

  陈进欣看着它,对枫鸠说:

  “这不是舰长想要的。”

  枫鸠拼命地用手堵着它的伤口,没用了,它的头彻底软摊在地上,身上还裹着他的衣服。

  他没有再看它酷似厄斯星颜色的内脏,把墨镜戴上了,瘫坐在小土丘上,一言不发。

  “大哥。”陈进欣叫。

  “我们有资格决定它们的生死吗?”枫鸠看着这不被太阳照耀的第二个厄斯星。“我们现在不是和木马文明一样了吗?”

  “我不是哲学家。”陈进欣长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所有人都想活着,就一定有人要去死。没有人想死……

  那我们就发起战争。”

  天光破晓,可蓝色的星球依然被沉默笼罩。太阳早在厄斯星毁灭时就落下了,留给人类的只是永恒的长夜。

  “在舰长来之前,把这些都收拾干净。”苏黎说。“别忘了……她不喜欢看到这些。”

  当银色飞船降临波兰星时,距离大屠杀已过去七个小时。地面上有些血迹和尘灰仍然残留着,这艘飞船像极了新娘子披着嫁衣,她脚下的土地又是多么贫瘠荒凉啊——她与她自己的婚礼。

  裙摆落地,穿着便捷太空服的女孩利落地跳到了地上。陈进欣不禁感叹他们的舰长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大权势。想必“胡小姐”的称谓是因为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胡”小姐,世界海的领导人,“赫菈”,火种号舰长。

  她也确实这么介绍了,她说:“请各位务必不要闹出乌龙,不要拿人类的未来开玩笑。基地暂时就选在那边……”

  “别啊!”苏黎迅速抱住赫菈,开始苦情计,一把鼻涕一把泪:“那边有细菌污染!千万不能过去!”

  “啊?好的……”

  一切似乎都来得很快。这三天里陈进欣几乎是混吃等死,终端收不到信号,只能启用基本功能。他几乎不敢相信,火种号,承载人类智慧的火种号,会选择这么弱智的方式去再生文明。

  或许有些人能活下去,那他们呢?有手段再生和克隆,就没有手段让他们在世界观里死而复生?!

  说白了,这是一场淘汰赛。毕竟陈进欣也知道,弱肉强食,自己就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想活着。

  “在本身不具有道德时,还要谴责别人没有道德。你是这么想的吗?”枫鸠瞥了一眼他,很明显,目光里满满的蔑视。

  “我可不像你,被人卖了还要说教……”

  当他坐到老破小的基地里,弓着身子戴上来路不明的耳机,听到苏黎的声音朦朦胧胧在远处响起时,他觉得自己的话击中了自己,他才是被人卖掉了。

  “three……o……one!!!”苏黎兴奋地大叫。然而,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只听到滋啦一声轻微的电流声。

  无事发生。

  “什么……?”苏黎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脑。“大家稍等一下……”

  看来他被卖出去的时间延迟了十几秒。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头直接摔到了地上,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就算有关系,也是数十天后的事情了……

  一片混沌。

  黑色的漩涡席卷着他的脑海,他像是刚被精神违禁品洗涤了灵魂。

  他听到旁边有人用带着b国口音的生硬c国语言骂了一句:

  “fk!”

  真不明白那人怎么有力气骂出口,陈进欣挣扎着想要回一句脏话,声音被彻底熄灭在了黑暗里。

  沉默……

  沉默……

  时间漫长得不像在运转的样子,他从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四周空无一人。

  “有人吗?有人吗——”

  明明房间不算阴暗,甚至有两个灯源供他完全看清楚,但陈进欣还是莫名地从心底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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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很像一所精神病院。

  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就像下雪了一样。

  “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里。”

  好听,却莫名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等你们,等了好久好久……”

  正当他想转头,思考这是哪位恶趣味的同事时,一双冰冷潮湿的手骤然捂住他的口鼻。下意识地,他拼命掰开那双手,可是没有用,它力气大得惊人。

  “唔……救——!”

  “不要大声说话……不然会把他们都招来的。”听柔美的声线不妨知道,这是个女人,她居然能够拖着陈进欣,把他甩进门,顺便反锁了房间。

  窒息感终于消失,陈进欣趴在地上,头挨着地板,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他迅速爬起身,想起有个女人在旁边:

  “我,你是鬼?!”

  是的,她实在是太像鬼了。虽然骂别人是鬼非常没礼貌,但是她的体温确实不像人……甚至接近于石头的范畴。再往下一看……

  他的手丢人地颤抖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也跟着他的尖叫向下看,她的腿是透明的,四周环绕着黑漆漆的粉末。她甚至笑了笑,说:“你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没关系,很多人都会被吓到……”

  “别过来!!!”陈进欣几乎是在地上阴暗地扭曲,爬行,堪堪和女鬼隔了一个床的距离。

  这女鬼有一口a国的港区口音,他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任何攻击性,不会附身你,诅咒你……”

  “大哥!!!”陈进欣凄厉地嚎叫,把对讲机举到嘴边,唾沫喷了一屏幕。“大哥——快救我!!!”

  总之,在枫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到他的坐标点时,陈进欣仍然和女鬼隔着一张床对峙。

  “诶……靓仔好?这是你的哥哥吗?”女鬼的眼睛啪地亮了。“原来你的同伴没有变成鬼吗?”

  “变成,鬼?”陈进欣浑身颤抖,牙齿都在因为寒冷咯咯作响,他打开终端,上面明明白白显示着,死亡人数,17,剩余人数,719。

  二十分钟的时间内,死了十七个人。

  “啊,七百一十九个人,太好了……我的名字……是徐应秀。可以……叫我阿秀。”女鬼这会儿的说话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她指着陈进欣的终端。“那个玩意儿会干扰我说话……”

  陈进欣抖着手关掉终端。“哥,我们真的进来了。”

  枫鸠没有搭理他,急切地问阿秀:“你的性质是什么?是灵魂,还是一种有实体的生物?”

  阿秀瞪圆了眼睛:“当然是鬼。”她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鬼说话似乎比人更累,她已经气喘吁吁了。“你们……是来帮我的吗?”

  “谁知道该怎么帮你?或者说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陈进欣有些不耐烦地甩着手。

  阿秀清了清嗓子,虽然更像是病入膏肓的咳嗽。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是庙的最里面。庙不收恶鬼……不要担心。

  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阴气太重了,他们说,不吉之地……我很高兴你们能来。”

  “阴气?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吗?”枫鸠问。

  “不是人啦……是鬼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大型的鬼收容所,经常出些人命……”阿秀自嘲地笑了笑。“我在鬼里还算可以的,如果你们无意中才掉进来,我可以保你们出去……”

  “不,我们是来帮你的。你想出去吗?”枫鸠下定了某种决心,直直地盯着阿秀。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那再好不过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样进来的。庙停了三年……按理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陈进欣插嘴:“我们是来自外城的冒险家,被人敲晕了,阴阳差错被丢到这里。”枫鸠一向不擅长撒谎,万一这女鬼满口谎话,那就坏了事了。

  “世道啊……唉。”阿秀赞同地点了点头,她的头挂在脖子上,晃荡了两三下,又把陈进欣吓得不轻。

  就这样,阿秀走在前面,枫鸠居中,只剩陈进欣自己拖拖拉拉跟在后面,时刻警惕有没有第二个阿秀背刺,掐他脖子。

  过道十分狭窄,红色的灯光交替着打在三人脸上,一路无言。

  陈进欣其实以为,苏黎是个骗子。那样的技术根本不可能被开发出来……

  可是,阿秀,枫鸠,都不像梦,都太过真实。

  得过且过吧。他叹口气,祈祷自己不要第一个死在这混乱的闹鬼世界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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