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水底跟个电钻一样翻腾了好一会后,少年总算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唐今。 他从头僵到尾巴尖,以一种扭着的状态僵硬姿势停了下来。 半晌,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阿、阿洛拉……锻、锻炼……” 唐今喝了口茶,“那你继续炼着吧。” 或许是因为羞耻,少年尾巴上的紫色开始消退,逐渐变回了雀蓝。 他慢慢游到泳池边,看着说完那句话就走向了厨房的唐今,几次张口,又几次闭上了嘴。 厨房里传出一点做饭的声音,过了会,唐今端着两个菜出了厨房。 看着唐今朝客厅走来,阿洛拉连忙抓着机会开口:“欢迎,回…来。” 人类的话语对他而言还是有点拗口,但或许是练习过多次了,发音还算标准。 唐今拿过桌上的遥控器,找出一个美食节目,播放起了鱼类特辑那一集。 就着电视里各种切片油炸的鱼类佳肴吃了一会饭,唐今才慢悠悠瞥了旁边一直没说话了的少年一眼。 然后就看见白发少年直愣愣地看着电视,唇微张着,嘴角疑似带着某种透明液体。 唐今:“……” 她嘴角抽了一下,将电视关了。 那播放着各种美味鱼类佳肴的屏幕突然黑下,映出坐在沙发上青年的身影,少年才蓦地回过神,连忙转头看向了唐今。 面对唐今冷漠中带着点看傻子的目光,阿洛拉默默往水里潜了点。 唐今吃完饭,擦了擦手,招来了保姆机器人。 保姆机器人可以在限额内使用主人的钱来添购食材和家具,唐今原本打算以后都让保姆机器人来准备少年的饭食,便给机器人开了一百万的资金使用权限。 但是。 她才出门三天。 三天。 家里这条鱼和这保姆机器人就把她留的一百万用得只剩五十万了。 要知道,虽然上城区物价很贵,每次给那鱼买海鲜唐今都表现的很肉疼,但那纯粹只是因为她在用钱方面严以待人罢了。 实际上,给那鱼买一次五十斤的便宜海鲜最多也就花费五万。 所以唐今就想不明白,这一鱼一机器人到底是怎么在三天内吃完她五十万的。 在将保姆机器人招过来后,唐今点开它主控板,看了一下它这几天的浏览记录。 嗯,三天两百斤的海鲜,总共花费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 非转基因纯天然瓜果蔬菜篮子,五万;儿童补钙营养钙片奶粉套装,八万;鱼类天然疗伤剂大型鱼缸用,三万…… 唐今挑了挑眉。 她又看了眼保姆机器人,半晌,转头看向那潜在水里吐泡泡的少年,“尾巴伸过来。” 少年正因唐今刚刚那似乎是嫌弃他的目光郁闷着,闻言,不由得转向唐今。 见他没反应,唐今重复了一遍,“尾巴。” 少年却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那双蓝眸忽闪了闪。 半晌,他慢慢从水中抬起了自己的尾巴。 唐今回来后还没仔细看过他的尾巴,但这会一看,才发现了一些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雀蓝的鱼尾缓缓从透明的水中抬起,暗色的流光从鳞片上淌过,点点细闪落在每一片鳞片上,当那鱼尾彻底从水中露出的时候,光彩夺目得经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少年之前的鱼尾也漂亮,但或许是因为很多鳞片破碎受了伤的原因,虽然鳞片也会泛着光,但光芒是断断续续的。 而现在,那条鱼尾就像是摘下了天上的星系银河将之织成纱,裹在了自己身上。 长长的尾鳍透明在水中游动时,像是新娘的婚纱,而当它来到空气中的时候,就变成了透明的蝶翼。 唐今伸手,抚上那些雀蓝的,流光溢彩的鳞片。 少年尾巴上的伤并没有好,但或许是保姆机器人这几天喂他吃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真的有效,大部分鳞片营养充足,便散发出了其独特的光彩。 这远比她之前拍下的那几颗宝石要更美。 唐今垂眸看着手下的鱼尾,而白发少年伏在泳池边,一双蓝眸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人鱼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善友好温顺的种族。 几乎每一条人鱼,出生时便拥有尖锐的利爪和獠牙,幼年期他们便能独自狩猎海豚和小型鲸鱼。 而待到成年后,他们更是名副其实的深海霸主,即便是面对体型比他们要巨大许多的鲨鱼、虎鲸,他们也可以凭借其强大的力量将之撕碎,将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海洋顶级猎食者变为自己的食物。 对于人鱼而言,他们的尾巴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强有力的尾巴既可以让他们在深海中速度极快地追击猎物,也可以通过拍击捶打将猎物打晕。 同样,如果尾巴受伤,他们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最强大的武器亦是他们最不可为人触碰的逆鳞。 虽然被关在那间地下实验室里很久很久,但少年还是依稀记得一点。 以前,如果有谁敢碰他的尾巴,他一定会将对方撕碎,再把对方的尸块用来喂自己养的小宠物。 但是现在…… 少年看着唐今的侧脸,蓝眸忽明忽暗。 唯独这个人,他不反感对方碰自己的尾巴,甚至愿意主动用尾巴和对方亲近。 是因为自己被关太久了吗? 是因为这个人救了他吗? 是因为繁衍期到了,而这个人真的很符合自己对配偶的想象吗? 强大、好看、温柔…… 如果他现在和对方求偶的话,对方会答应吗? 话说……该怎么求偶的来着? 不对不对,对方是人类,他……他应该按照人类的方式—— 电视里曾看到过的…… 带着水一般的凉意的鱼尾轻轻在唐今手底下蹭了蹭。 光滑的鳞片滑过掌心,仿佛上好的玉石。 唐今也差不多检查完少年的尾巴了,她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手。 虽然花的钱多了点,但这吃饱吃好的效果还是挺显著的。 她还算满意。 区区五十万,和一百……不,和两百亿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就在唐今打算将少年那好看但跟铁砣一样重的尾巴给拎开的时候,手底下的尾巴却忽而自己抽走了。 一阵水声传来,尾巴被抽回,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撑起的上身。 少年蓦地钻出水,凑向唐今,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唐今下意识皱起眉。 等她转头看过去,少年却已经钻回了水里,试图用透明的水当成被子枕头捂在自己脑袋上,掩耳盗铃了。 良久,唐今慢慢擦去脸上沾到的水。 倒是没什么鱼腥味…… 但是。 唐今看着那浮在水底装死的少年,想起对方有几次看向自己时那色眯眯的眼神,心情复杂而又微妙。 良久良久,她掏出了手机。 还是赶紧联系买家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