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确实还没有进城。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使得他已经养成非常谨慎的性格。 在大梁的魏国守军尚未完全丧失战斗力的情况下,他是派自己的大儿子王茂,代替自己进城,接受魏假献城,接管了大梁的防卫的。 而他,依然镇守后方,掌控着黄河决口,控制着大梁城外,水位的高低。 刘信,原本想要抓获的,自然是王贲。 擒贼先擒王,非常简单的道理。在魏国君臣已经丧失抵抗意志、大梁完全被秦军占领的情况下,要想遏制秦军屠城,拯救更多的大梁百姓,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直接控制秦军的最高统帅。 按照刘信的推断,秦军接管大梁后,作为占领的象征,其统帅往往会直接入住魏国权力核心之地,即魏国王宫。 所以,当魏假要送他住宅,他随机应变,就提出了要一所靠近魏国王宫的宅子。然后,通过改造下水道,连通王宫的地下管网,这样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王宫,打秦军一个出其不意。 如果,王贲正好住在王宫里,刘信能够出其不意地将其控制,逼迫他下令禁止屠城,那么,就能从根本上,防止屠城惨剧的发生,挽救更多的大梁百姓。 作为秦军统帅,王贲的身边防卫森严,正常情况下,刘信要靠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利用魏国王宫的地下管网,出其不意地进入王宫,才有一线希望。 穿越前的刘信,不过是个混社会的小青年而已,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太多勾心斗角得经历。这,已经是他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简单,直接。然而,正因为简单、直接,反而才能让人疏忽,取得成功。 只可惜,情况的变化,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他还是低估了王贲的谨慎。 王贲根本就没有马上进城,而是派自己的儿子王茂代替自己来接管了大梁。也怪刘信这几天忙于改造自己的宅邸,居然没能及时掌握这么大的情况。 实际上,就是不顾忌大梁城内的魏军仍然有可能反叛,王贲进城之后,也是绝对不会入住魏国王宫的。因为,一旦他入住魏国王宫,就会给自己的政敌以攻击他的借口。 他,这是不是想称王? 一旦政敌把这作为罪证,向秦王嬴政告上一状,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秦国都城咸阳城内,那位秦王,马上就要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的秦始皇,胸怀宽广,雄才大略,目光长远,但,也有一个最忌惮的地方。 那就是,他绝对不容许臣下,有一丝逾越君臣分寸的言行。 如果王贲胆敢入住魏国王宫,给人以想要称王的假象,那么,必将马上就引起秦王的猜忌,说不定很快就会遭到严惩。 所以,王贲是绝对不会入住魏国王宫的。 不过,他的大儿子王茂,却是出了名的敢做敢为,贪婪好色。他本身就没有那么多顾忌。而在秦国上下、甚至包括他的爷爷王翦、父亲王贲都认为,弟弟王离比他更有才干、更有大将风度的情况下,王茂就更加有些自暴自弃、赌气作乱的成分。 所以,不顾进城前父亲王贲的再三告诫,王茂还是入住了魏国王宫,并搞起了酒池肉林、群女乱舞,极尽奢华享受。 甚至,连被迫为他做奴仆的魏假,这位原来的魏王,都感到悔恨: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做呢?我当初为什么不叫上几百身跳舞、好好享受?现在,一切都献给了秦军,真是悔恨莫及啊。 得亏,王茂故意和自己的父亲作对,入住了魏国王宫,刘信和随从们这一趟,才没有完全扑空。 没有抓到王贲,抓住了王茂,也是一大收获。 在王贲没有进城前,此时大梁城内秦军的最高长官,自然就是王茂。如果王茂愿意,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马上让正在疯狂屠杀的秦军,都停下来。 刘信给出了条件:“只要你下令停止屠城,放城内的百姓离开,我也不伤害你分毫,一定会放了你!” 不料,王茂冷冷一笑,根本理都不理刘信。 这家伙,倒是狂傲。不过,刘信也不生气。不管王茂有多狂傲,现在的生死,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想了一想:实施屠城,迅速消灭可能反叛的魏国有生力量,以便自己心无旁骛地去策应正在与项燕对垒的父亲王翦、征讨他国建立更多功勋,这根本就是王贲的既定方针。 如果,王茂胆敢改变王贲的既定方针,那么,就更加会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失宠,就更加会被秦军将士们瞧不起。 于是,刘信换个角度劝他:“你不是想赢你弟弟王离吗?只要你禁止屠城,放大梁百姓一条生路,那么,从今以后,你大仁大义、关爱百姓的名声,就会传遍天下。你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就一定会高过你弟弟王离!” 王茂顿时动容。眼睛滴溜溜转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心动。 可是,看了一眼冲进来准备营救他的那些秦军,王茂还是马上清醒了过来。他从小就在军中,自然再清楚不过,对于秦军来说,从来就不会宣称自己是仁义之师。他们就是虎狼之师,是秦王嬴政的屠刀。 在世代为秦国大将的王家看来,忠君,攻城,掠地,斩首,立功,受赏,晋爵,这才是秦军的核心理念,是秦军战斗力的源泉。 大仁大义、关爱百姓?不可否认,秦军中也有这样的文化、这样的理念。不过,秦军的仁义,只限于对待秦国自己的百姓;秦军关爱的百姓,也只限于秦国自己的百姓! 秦军从来不慕虚名,不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评价。王茂如果为了自己博一个大仁大义、关爱百姓的虚名,而去禁止军队屠城杀人、抢夺财富、割取首级,那么,他就会被所有的秦军所背弃! 王茂干脆闭上了眼睛,拒绝再听刘信的任何劝说。 刘信猛然拔剑,一剑就斩掉了王茂的一根手指,喝令大惊失色、气急败坏的那名秦军师帅:“去传令,禁止所有秦军在大梁城内杀人,放任何想离开的大梁百姓离开!否则,我就把你们这位少将军的手指脚趾,一根根斩断!斩完了手指脚趾,再砍手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