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艳红的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整个人宛如泥塑木雕般坐在地上，只紧紧地抱着儿子的尸体，仿佛魂也跟着儿子去了。 几个警察纷纷面露不忍，即便是他们见过无数次生离死别，可每每再见着这样的场面，依旧是让他们忍不住动容。 当然他们是对吴艳红的爱子之心动容，可不是对那个酒精中毒的徐峰心软。 之前尸检报告检测出来，徐峰是长期酗酒，导致了肠胃对营养吸收出现障碍，以及肝脏出现损坏，后又在短时间内摄入大量酒精，导致呼吸循环衰竭，从而危及到了生命。 说实在的，即便是这一次他没有酒精中毒身亡，也逃不掉以后肝功能异常，身体出现多项问题。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在警察们看来，徐峰就是个对自己不负责，对家人没担当的男人。 毕竟之前徐峰出轨离婚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警察们也不是不上网的，当然认识他这个‘名人’，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 再加上警察们还查到，徐峰和妻子离婚后，身上压根儿就没钱，这些日子他买酒的钱都是刷的信用卡，他又天天外卖点酒和菜，甚至还在某个网络体彩中心买了很多彩票，目前已经超前消费了五万多块钱。 而这些债务，小额的欠款可以直接减免，大额的却是压在了吴艳红这个母亲的身上。 本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可怜的了，更可怕的是儿子死了，还给她留下了一屁股债。 当然现在警察还没告诉吴艳红这个消息，只想着等她缓一缓，一会儿再说。 见着吴艳红这幅毫无生机的模样，有警察摇了摇头，走过去递上纸巾：“大妈，保重身体啊，你儿子已经走了，你就让他早些入土为安吧。” 吴艳红没有理会那个警察，她摸着儿子冰凉发青的脸，只觉得胸口那里压着沉沉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吴艳红才要开口，眼泪就又落了下：“我总感觉，这是一场噩梦。峰啊，你怎么就死了？你还那么年轻，你都还没有给我生孙子啊，你叫我以后怎么跟你爸交代？怎么跟徐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已经死了的徐峰自然是不会说话，吴艳红便翻来覆去地说：“这就是做梦，梦都是反的，等我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以后峰还好好的。” “我的峰已经结婚了，还娶了个城里媳妇儿，可给我挣脸了，他老丈人还给买了房和车子，他以后的日子好着咧！” “以前你不是跟我说，我这么辛苦把你养大，以后你要让我享福么？你怎么就这么躺在这里了？你起来啊，起来让我去享福啊。” “妈不走了，不离开你了，以后咱娘俩好好过日子，你起来啊。” 吴艳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徐峰的尸体又哭又笑的。 边上的警察对视一眼，都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 不过也不能任由着吴艳红一直这样，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戳破的。 等吴艳红的情绪好些了后，终于还是有警察跟她说了信用卡欠钱的事情，以及徐峰还欠前妻好几万块钱，如今这些债务全都压在了她这个亲妈的身上。 警察并不负责催债，告诉她这些也是看她可怜，叫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而吴艳红听完那些话，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多万的欠款，让她怎么还？她能怎么还？ 她是真的没钱，以前拿不出办酒席的钱也是真的。 她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农民，家里伺候着几亩土地，每年卖点花生玉米能挣个几百上千的，再加上还养些鸡鸭来卖，挣的都是辛苦钱，可基本上也全部都用在了儿子的身上。 以前儿子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还是她舔着脸跟徐家的亲戚还有她娘家的大哥借的，等卖了家里的鸡鸭才还得上，过日子完全就是靠东拼西凑。 她一直都想着，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等儿子读书出来以后就好了，等儿子上班以后就好了，等儿子结婚以后就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而且还给她留了这么大一笔债。 十万，那得做多少土地？卖多少鸡鸭啊？ 吴艳红甚至都有些难过不起来了，要是儿子还活着，她一定要狠狠地骂他，怎么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他到底知不知道挣钱有多辛苦？他知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 “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把你教好，你怎么就那么自私，永远都只考虑你自己。”吴艳红将白布盖在徐峰的脸上，枯瘦的脸皱成一团：“你走了也好，至少不用你去还债了。我替你还，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轻呼出口气：“走吧峰，咱娘俩回家。这大城市啊，终究是不适合我们。” 至于那些债，她多做些土地，她多养些鸡鸭，总能还完的。 反正，她自己也用不了什么钱。 吴艳红闭了闭眼，给徐家那边的人打电话过去，请他们来这边把儿子接回家。 虽然徐家沟的人看不起徐峰，可死者为大，几个亲戚还是特意赶来了城里，接了徐峰回去。 现在的人都离不开网络，早在前几个月，徐家沟的人就在网上刷到了徐峰的事情，他的名声在老家都烂完了。 很多徐家沟的老人还说：徐家沟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丢人都丢到网上去了。 包括吴艳红回去村子后，村子里可有不少老娘们偷偷地嚼舌根子，她之前对儿媳妇做的那些事情都被曝光了，大家可都瞧不起她了，觉得她就是恶婆婆。 还有些人在背后传她和儿子乱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难听了。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些话，吴艳红肯定会忍不住跳出去，把那些老娘们的烂嘴都给撕了。 可这回吴艳红从城里回来后，她已经没有那种精力了。她这辈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让她失望心凉了，她这精气神也就去了一半了。 现在儿子死了，吴艳红就更加懒得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了。 只是当听到有人说‘这是报应，是她不把人家的闺女当人，使劲儿磋磨，这报应才落在了她儿子身上’时，吴艳红依旧是心头一震。 她忽然想起来，曾经她怕儿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就使劲儿折腾王明月。 而她以前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看到王明月从二十七楼的楼顶跳了下去，那时候她还是笑着的。 难道，真的是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