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番僧胡烈受诛的消息便是传遍了整个应天。 告示上,朱元璋并没有点明胡烈如此草菅人命的理由。 只是全然将之形容成了一个变态,一个恶魔。 但有心之人,却依旧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比如前一日常府的突然遭禁,还有那往来频繁的锦衣卫群。 最开始,大家都没有往朱从心身上想。 但是某一日,一则来自于常府的消息,却是陡然间引起了一众勋贵的注意。 洪武十五年,八月十四。 经魏国公撮合,郑国公常茂之次女常欢,将于皇后寿宴时与秦王次子朱从心订下婚约。 这事如果发生在其他时候,肯定是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毕竟自从朱雄英死后,常氏也确实是需要一些皇室方面的关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现在,在结合起朱从心突然间擅闯诏狱,以及天理教一众至今未死的事实,一条清晰的脉络,却是渐渐的浮现在了所有京都勋贵的眼前。 “看来这事与那小皇孙也脱不了关系。” “这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听说那夏立品就是朱从心的心腹!” “嘶在锦衣卫里埋设心腹?你开玩笑的吧?” “当然没开玩笑!不信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还听说,那小皇孙之所以会这么做,仅是因为常家拒绝以长女出嫁!” “这就说得通了!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会突然间擅闯诏狱,原来是想保住天理教,然后寻常家的晦气!好家伙!脾气可真不小啊!他还真当自己是秦王府长子了?” “或许是太过受宠,有些飘了吧!只可怜常家,平白无故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还不是自己作的?喜欢童女而已,去买就是了,也花不了几个银子,非要做这等触怒龙颜的事情!陛下没夺了他的爵已经是很给常家面子了。” “倒是让秦王捡了一个便宜。听说他向来不喜欢这个次子。应该是不会因此就与常家交恶。” “只要朱从心不接替秦王之位,这事对常家还有秦王便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人们开始依照自己的遐想拼凑整件事情的事实。 而这,自然也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秦王朱樉的耳边。 这是他今年第三次返回应天。 与之一同折返的,自然也还包括了才回到西安没几天的观音奴。 而且这一次,朱樉竟是破天荒的与之同乘了同一辆马车。 虽然一路上两人都少有说话。 但是一旦听得朱樉提及儿子的名字,观音奴却是瞬间闪过了一丝关切。 “这个常茂简直该死!朱从心再怎么说也是本王的嫡子!他们常家不过是我朱家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朱从心?居然还以次女代长女!简直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朱樉拿着的是一份秦王府内卫递来的简报。 但他的反应,却显然是与诸多勋贵所想大不相同。 “什么次女长女?王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观音奴赶紧关切的问道。 “你自己看吧!都说父皇怎么怎么宠爱朱从心依本王看,怕不尽然。” 朱樉当即将手中的折子扔给了观音奴。 从其语气可以听出,他对于主推此事的朱元璋,也是有着极大的怨气。 “王爷!这事绝对不能答应!这常家人如此不肖,若是与他们搭上关系,对我们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看完手中的折子,观音奴的反应也与朱樉差不多。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恨不得即刻去往皇宫,恳请皇帝取消这桩婚事。 然而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之下,朱樉便是当即冷哼了一声:“这还不得怪你那个好儿子!若是他能将那地图交由本王处理,本王又何至于如此被动?哼!什么宝贝都往宫里送!他怕不是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父王了!” “他能怎么办?一个人呆在京都,无依无靠的,不去讨好皇爷,难道等着喝西北风吗?” 闻听此言,观音奴自然也是不甘示弱。 于是乎,接下来的旅程中,两人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直到许久之后,当马车缓缓驶入他们身在京都的府邸,朱樉才突然间说了一句:“本王缺的就是一个机会!这本该是一个独属于我们父子的机会!但现在,却成了整个皇族,乃至于整个士林的机会!邓氏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们要的不仅是秦王府,还有本王登临大宝的机会!你们若继续与本王闹别扭,咱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说完,大步地走下来马车。 只留观音奴一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是的! 朱樉终于是注意到了邓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的一些小动作。 这让他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 因为现如今的西安边军之中,其实已然是汇聚了大量宁河王邓愈的亲信部将。 这些人肯定是不会背叛朱元璋。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朱元璋的威严本来就是第一梯队,其次才是他们那位已故的主将,邓愈。 但想要他们完全为朱樉所用,却也绝对是没有半点的可能。 这其实也是朱樉有意的安排。 为的,就是把战事交给有能力的人,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享乐之中。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 有了那么大一片无主之地的诱惑,他已经不甘心再做一个纸醉金迷的塞王! 他得有自己的人马! 还得有自己的亲信! 以前的话,邓氏肯定是首选中的首选。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指望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了。 反倒是无欲无求的观音奴,更适合成为他的助力。 可是之前弃我们如草芥,现在却反而想要我们帮你?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你怕不是已经忘记从心出生时所刺我的那一剑了! “我们没有跟你闹别扭。也没有心思跟你闹别扭。” “秦王府现在是你的,将来也只会是邓氏的。” “我王氏不会要你们的一砖一瓦。” “所以你的事情,也不要强加到我们母子都上。” “想争什么,你自己去争。” “我跟心儿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日子。” “你若是真的还认他这个儿子,就赶紧带他离开京都,然后给他讨个郡王的封号。” “在那之后,你跟邓氏想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