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 老朱和朱标中间放着棋盘,两人正一边对弈一边喝茶。 宫灯摇曳,月明星稀。 “允熥还在批奏章?” 朱标抿了口茶,随之问了句。 “还在,奴婢才过去换了蜡烛,太孙殿下还在批,晚饭在一旁放着,还没来得及吃。” 魏良仁手捧茶壶,回应了一声。 “没吃就没吃,饿死了算逑。” 老朱夹起的棋子还没落下,便抬手扔进了棋篓,临了还掀乱了棋盘。 “不下了。” 随即,便起身站起,移到了不远处的软塌上坐下。 朱标把棋子收进棋篓后,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老朱跟前。 “留给他的奏章不少,今天晚上他就是不睡觉都批不完,明天儿子就找个理由让他把论语全抄了。” “好高骛远,没学会走就想跑,这可乃是人的大忌,可千万要不得,一经冒头必须得马上掐灭。” “还有,爹支持他在会试增设了算数和大明律,他倒是好,自行其是,说都没说就贸然许了承诺。” “说是征求爹的意见,其实又哪有爹拒绝的余地,和那些文臣一块把爹架在火上烤,让他抄本论语算便宜他了。” 老朱脱掉靴子,躺在了软塌上。 “就你那儿子,他气咱的还少?” “提前知会与咱,咱就不计较了,算数和大明律要是合格不了,咱的板子可不会和他客气。” 朱标嘿嘿一笑,接了魏良仁的茶壶,帮着老朱把茶蓄满。 “允熥不知是随谁,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要不从天管束着,都能把天捅个窟窿。” 老朱接了朱标的茶,喝了一口后,重新放回到桌上。 “还能随谁,蓝玉那混不吝不就那样,还有你岳父也好不到哪去。” 朱允熥没先知会老朱,便应下了茹瑺的建议。 老朱在科举增设算数和大明律,又不全部是为了朱允熥,也有于长远发展的考虑。 朱允熥这么一弄,一旦到时候职大的学生在这两科不合格,那之后再想增设那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其实,老朱在私下早就和朱标谈过这两科具体该如何考,才能让那些文臣闭嘴。 朱标都已打算,由他出面连带监考。 这样既能倾斜于朱允熥些,又能够让那些文臣彻底的闭嘴。 哪成想,朱允熥上来便把主动权给了文臣,打了老朱个措手不及。 那种情况下,老朱要是不应,既有碍于朱允熥的威望,也会让那些文臣觉着老朱是在偏袒朱允熥。 如此一来,职大学生哪怕都合格了,至少会让人以为含金量不够重。 本来就不被文臣所接受,这种底气不够足的征兆,哪怕将来派了官职,也会被人所排挤的。 对老朱所言,朱标不置可否。 蓝玉不说,常遇春和老朱是所有勋戚中最好的。 对常遇春,老朱那是经常赞誉有加。 老朱说这话,褒远大于贬。 “时辰不早了,爹该歇着了,儿子找允熥去。” 朱标起身站起,离开了偏殿。 到了乾清宫,朱标翻了下朱允熥已批完的奏章,问道:“还批的完吗?” 朱允熥饭都没吃,早就饥肠辘辘的,眼都快冒金星了。 “儿子尽力了。” 朱标放下手里奏章,随即道:“批不完别批了。” 不管咋说,朱标还更善解人意些。 “真的?” 朱允熥神情激动,眼睛都亮了。 “去把论语抄了吧。” 啊,这。 朱允熥重新坐下,怏怏地道:“那儿子还是继续批吧。” 批奏章好歹是处置政务,抄论语那可是被罚的。 既然都是写,干嘛不选个好听的。 “你别批了,瞧你那几份奏章上的字写的,和你之前的还能比吗?” “经手这奏章的有司衙门不止一个,就你那字想给他们传递啥信号?” 批阅了这么长时间了,字迹的潦草是很有可能出现的。 “把礼记全文也抄了。” 这两加一起,可着实是不少了。 “全全抄” 朱标接过朱允熥朱笔,道:“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工工整整的送来,还是那个规矩,有一字迹潦草的,全部推倒重抄,并扣除两天时间。” 以前都是一篇一篇的抄,可还从来没抄写过全文呢。 “有问题?” “没没有” 他敢有吗? 他可不想把四书五经全都抄一遍。 “那回去睡吧。” “父亲呢?” 之前,朱标都是和他一块儿回的。 “你留下的烂摊子,孤不收拾难道还让你皇爷爷来吗?” 好吧。 “儿子告退。” 刚刚走出几步,被朱标喊住了。 “这儿的饭菜都凉了,回去吃了些糕点再睡,别空着肚子。” 心中在腹排的朱允熥,听到朱标这话,一股暖流马上涌了上来。 “好,爹。” “爹早点睡,儿子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早些帮上爹的忙。” 其实,他要下些苦功,是能处理的比现在好的。 现在想想,他和老朱还有朱标差距还是很大的。 至少老朱和朱标不管多晚,在政务上的处理永远都是钉是钉卯是卯的。 回到东宫,本想吃些糕点了事,却没想到陈二知道朱允熥没吃饭,一直闷着火在等着。 在朱允熥回来,坚持做了几盘小菜。 吃完了饭,朱允熥这才睡下。 次日起床后,朱允熥独自一人去了乾清宫等老朱参加早朝。 至于朱标是否睡了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过去的时候,朱标已在朱标那儿了。 遵照往常,祖孙三人一道早朝。 早朝结束后,朱允熥才刚跟老朱父子回去,黄观便匆匆寻到了乾清宫。 当着老朱父子,黄观直接说明来意。 昨天放榜后,很多读书人,包括还没启蒙的都跑去了职大,说是要进职大读书,还愿意花费双倍的束脩。 职大的先生不敢贸然应答,就没敢直接去见那些读书人。 本以为一晚上时间,这些人会走掉了,哪成想竟然越聚越多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情况告诉了黄观。 黄观也没做主的权力,只能汇报到了朱允熥这儿来了。 那么多学生聚集着,要不想办法解决,恐是要生起变故的。 “皇爷爷。” “父亲。” 朱允熥着急处理,却也得先和老朱父子打了招呼。 老朱抚着茶杯不说话,还是朱标开了口,道:“去吧,这几天可先忙你的事情,记得抄了论语和礼记就行。” 其他的问题,朱允熥没顾多想,应了朱标一声,跟着黄观匆匆出宫。 之后,直奔职大。 远远望去,职大门口不至于是乌泱泱的人群,但却也并不少。 “怎都来入门了?” 朱允熥和黄观从后门进入,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句。 “昨天礼部报喜,声势浩大到全城轰动,估计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黄观跟在朱允熥后面回了声。 “科举班能高中,绝大方面的原因那本就是挑选的有天赋的,资质平庸的进来,虽能有所提高,但不见得一定能够高中。” “不用多长时间出来,我们职大的名声就得被他们给败坏了,依臣之见,还得是想办法把他们拦下。” 职大是黄观一手建起来的,是添了他的心血的,自然不希望有人来破坏。 朱允熥一路向前,也不做回应。 职大百分之百高中率是得保持,但他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来职大求学之人,大多是已有了功名的,那些文人不是瞧不上职大吗? 他要是能把这些学生收纳了,那不也是从内瓦解文人的一个手段。 那些文人自命清高固然可恨,但至少目前不能把他们全盘抹杀。 要是能把他们吸纳过来,也应该算是个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