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调酒师就已经彻底不理会坟某,不管它再说什么也只是当做耳边风。 虽然如此,这位调酒师仍然尽了自己的本分,给它上了一杯混合饮料和一杯矿泉水。 “……” 坟某看着装着混合饮料的杯子。 “不能吗。” 它用肯定的语气问着自己。 是这样才是。 自己这被某坟和冠王搅混的存在,是不能再成为纯粹的自己了。 “能的。” “能吗?” 坟某的身旁传来了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 一个穿着棕色牛仔帽,棕色短风衣,灰色衬衫,蓝色牛仔裤和棕色长靴的身影突兀地坐在它右边的凳子上。 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以上,却不到五十岁的,脸上有些些许皱纹和胡渣,头发有些花白,双目有些发灰的男性。 一个看起来充满了【差不多】的男性。 没有任何过程的发生,也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就如同他本来就坐在这里一样。 “如果你想的话,饮料也是能变成水的,对吧。” 男人嘿嘿地笑了笑,随手用食指把坟某面前装着水的杯子推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我的。” 这么说着,坟某却没有回头去看这个不速之客,也没有打算拿回水杯。 “有什么嘛,一杯水而已,请我啦。” 男人的一根手指抵着玻璃杯的边缘,让它倾斜,以杯底在打了蜡的红木桌上旋转了起来,却又没有一滴水往外撒出。 “在你的手上,它却可以是世界上最贵的饮料。” 坟某掀开面具,往嘴里倒了一些混合饮料。 “嘿,有道理。” “有吗?” “没有吗?” “你有能力让它没有。” “但是我却不打算让它没有。” “那就是有了。” “当然。” “请你一杯。” “谢啦。” 一白一棕的两个身影向对方举起各自的玻璃杯,却只看着各自的前方。 “——”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夜总会沉寂了下去。 灯球保持闪烁,人群仍旧欢享。 吧台的调酒师擦拭着酒杯,其他座位上的客人以各自手中的液体为能源,讨论着,笑着,哭着。 服务生往不远处的隔间里送进了水果拼盘与红酒。 二楼的台球室和棋牌室中,时不时浮现出动作激动的人影。 他们似乎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产生。 绝对的寂静发生在了这片空间里。 就如同,那两个身影共同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而两个静音键,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样子。 “——” 【绝对寂静】中,首先传出的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坟某和男人同时收回了手。 坟某手中的玻璃杯变成了不锈钢的口缸,里面的饮料变成了没有任何其他分子的,纯粹的水。 男人手中的玻璃杯变成了檀木雕刻的锥形器皿,里面的矿泉水变成了红,白,黄三色的混合饮料。 “干杯。” “干杯。” 再一次响起的,是双方的说话声。 水与饮料在双方把杯子的边缘抵在嘴上,又一仰头后流淌进了各自的嘴里。 “呼……” “咳咳咳,咳咳……” 相较于毫无反应的坟某,男人则是立刻捂着嘴弯下腰咳嗽了起来。 “你……你就喝这个?” “有什么问题?” “甜死人了有什么问题!” “糖分越多,能补充的能量就越多。” “那你不如喝汽油!” “你想喝汽油吗?” “废话,当然不想。” “巧了,我也不想。” “你这样也算是机器人吗!” “机器人也不能用喝的来加油啊。” “屁话,都是屁话。” “是啊,都是屁话。” 坟某放下了口缸,重新合上了面具。 “当我们各自基本上能够决定自己的一切的时候,一切的形态与形式都成为了消遣。” “嗯,结果,我们开始通过质疑对方的消遣方式来提供笑点。” 男人也放下了手里的器皿。 “但是怎样也好,既然你不是来【打算让我的道理没有】的,你又是为了什么找上我?” 它的语气中并没有质问,更像是一种好奇。 “嗯……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我应该算是你的敌人没错。” 他表露着身份,却没有带上一点敌意。 “原来如此,某坟的敌人那边的吗?” 意思很直接,对坟某这个不会与绝大多数存在留下瓜葛的跳跃者而言,基本上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坟某点了点头。 “呀?你知道它叫某坟?” 男人挑了一下眉。 没有肯定,但是也充分地默认了它的判断。 “啊?它真叫某坟?” “你随便叫的?” “不就是随便叫的嘛?” “……” “……” “哈……” “嘿嘿……” 一机一人发出了短暂的笑声。 跟着,笑声逐渐地放肆了起来,回响在这片寂静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某坟!真有存在叫自己某坟!” “嘿嘿嘿嘿嘿嘿嘿……是啊,我也就说我这也太随便了,那你呢?” “我?我叫坟某!” “你也很随便啊!难怪你能随口就猜到它的名字!” “是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棕色与白色逐渐笑的东倒西歪起来,一个趴在吧台上拍着桌子,一个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后干脆地躺在了地上。 “嘿……嘿……” “哈……” 慢慢地,笑声也沉寂了下去。 “那,你又是谁?” 地上的坟某看着天花板上如同星辰一般排列,散发着温和蓝光的吊灯。 “我嘛……人类名就不说了行吗,指向性太过准确了。” 男人看着似乎接到了新点单的调酒师手中上下翻飞的调酒瓶。 “无所谓,反正我刚对这种正儿八经的名字选择性耳聋了。” “呀?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目前的猜想有两个,一个是我不小心猜到了某坟的真名产生了某种存在碰撞,另一个是存在残缺的某种我不知道的新问题。” “噢……原来是存在残缺,难怪你感觉起来有些困难。” “反倒是你竟然不问我存在相关的问题,你不是原住民吗?” “曾经是。” “噢……你们老板给了你们好处。” “而我则靠着那些好处领悟到了跳跃现象的发动。” “厉害啊,原原住民。” “低调,低调,也只跳跃了两三次。” 男人笑着拉了拉帽子。 “我的话,你可以叫我【永夜】。” “好,永夜。” “嗯,至于具体为什么来接近你,一开始是因为我发现你这样一个四级存在在四处招摇,所以想着观察一下,结果这一观察可不得了,我就发现了你是某坟复活的很重要的一环。” “所以你就想跟我这敌人接触一下。” “想想而已,我可不敢随便跟比我高四个阶段的存在接触。” 永夜摆了摆手。 “四底和四顶,哪怕处于同一个层次,影响力上限的差距也太大了,万一你是个暴躁老哥,我可不想用我那不成熟的【好处】来硬碰硬。” “嗯……而当你看到我和辰千使的接触之后,确认了我还算好说话的结果。” 坟某抱起了双手。 “何止是算好说话,我可没有自信能和低等存在这样用平等的眼光和态度去聊天。” “嗯,高存在等级带来的认知能力提升,会让存在观测事物的优先级改变,越发从大看到小,相信你在这个一级的维度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些没有有意识的星球,偏偏又只有这个维度存在着智慧生命,然而要往细了看,看那些具有智慧和意识的生物,就要集中注意力,想必会觉得麻烦。” “是啊,哪怕克服了麻烦去看,也很难不觉得他们渺小,愚蠢,脆弱。” 永夜叹了一口气。 “而当我想到,自己也是从那之中爬到这个高度,却仍然无法抛却这些想法的时候,我感到一些对自己的恐怖,只能维持着人类的形象,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出身。” “不用怕,多进行跳跃,多被各种世界的压级教育,这种观念会慢慢改变的。” “是吗。” 永夜仿佛眼前一亮地抬起了头。 “是的。” 坟某点了点头。 “……总感觉,我们挺合得来的。” “我们是挺合得来,一个能和自己轻松聊天的同级高等存在并不是那么好找。” “那,我们还是继续保持这样?” “嗯,不看对方,少一些对对方的【观测】,我们就可以掩耳盗铃地避免那两个东西可能对我们造成的【敌对】影响。” “再加上,减少每次接触的时间,也可以减少一些影响。” “我们就可以暂时做上朋友。” “是的,我的朋友,而以此基准,现在,我想我们该道别了。” 永夜直起了身体。 “嗯,下次再见。” 坟某挥了挥手。 “再会。” “——” 随着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消散,整个夜总会再次被繁杂的噪音填满,桌上的两个器皿也变回了玻璃杯。 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没有那抹棕色的身影,甚至没有留下温度。 而重新把存在收敛回一级的坟某,却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人去管它。 许久之后,它才从地上坐了起来。 “同级的朋友……真是新鲜。” “那,另一边的【朋友】情况如何了……” 一丝意识如同水滴在水面上扬起波纹般扩散了出去,不到一秒的时间,辰千使的身影就浮现在了它的处理器中。 跟着,是他周围的环境。 此时,他身上的西装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更方便活动的黑色人民服,他的双腿上正分别附着着五个金色的文字,一边克服着重力,一边被一股力向前推去,以三十米每秒的速度在七环的钢铁丛林中穿梭着,追逐着一丝黑影。 而在他的身后,那位黑白的女性则没有依靠什么超自然力量,纯粹靠着一上的等级和脚力,轻描淡写地跟着辰千使。 “……这么一说,这娃儿刚才为什么要跟上去来着?” 坟某摸了摸下巴。 “诶……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妈的!▉▉▉!有本事的等我状态恢复了再打过!” 这时,那个被追赶的黑影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声音。 “噢?三个字……认识八字胡?状态恢复?它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了损伤才在摄取灵魂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吗?不过看那家伙之前对妖怪的态度应该不至于答……” “不,上次没有结果你是我的失误,今天你一定要死在这里才行。” 回应黑影的,却是辰千使身后的女性。 杀气汹汹的女性。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