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话……” “先停一下。” “噢。” ——我站在山顶上,俯瞰着四周。 要说对故事的后续不感兴趣的话,那一定是假的。 但是,现在我有其他的,需要去思考的事。 …… 我……有感到快乐吗? 在这次出门旅游中。 ……有吧? 我是有感到一些快乐,但是却不是因为旅行本身…… 也许是我去的地方不够多,或者没有遇到感兴趣的东西? ……不,不是,我能感觉到,我并没有在坟某所说的,体验新事物的过程中感到愉快…… 那……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有一个能陪伴我的人? “……” 我回头看向身后的坟某。 这几天,往往每当我看向它,他总会看着我。 但是这次旅行,它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天…… 我不知道它在看什么…… 不,我知道。 早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它就这样像是透过了一切一样看着一个方向。 看着……世界的意志。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那个什么意志也正蠢蠢欲动吗? 不对……要更早……在昨天下雨的时候就…… “……” 是吗,没有它的话,我连自己正处于危险的境地中都不知道吗? 来自高等存在……来自那些我无法观测,无法反抗的东西。 …… 有些反胃,我就一定要被它们控制,被它们玩弄吗…… 如此想来,坟某它,在给我陪伴的感觉的时候,从它的视角而言,又是否是在玩弄我呢…… 它们把我当成什么东西呢…… 一边,因为毫无道理的意思就要置我于死地。 一边,把我当做交易执行的筹码…… 我……是什么东西呢…… “——” 山上的雾气和云层突然地,悄无声息地,如同被什么威力巨大的东西打散了一样的从我的身边散去。 我看到坟某放下了手臂。 ……是吗,它又在使用那些我不懂的力量。 和下雨的时候一样,装作玩闹的…… 我又被救了吗? 我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攻击】了吗? ……无能到这个地步,反而有些搞笑了。 是了,那些被坟某随意地影响意识的人,更加的搞笑…… “嘿。” “嗯?怎么了?” 它终于低下头看向了我。 有什么好问的,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根本易如反掌不是吗? “没什么。” 嗯,总之,我知道了,至少的知道了一件事。 “我们回去吧。” 旅行,不是我想做的事。 五月二十五日,上午11:12。 田兴市,一人一机下了飞机,漫步走出了机场。 来到了新的城市,我却仍然不能感觉到一点的乐趣…… “……你那师傅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处世的?” 它跟我说着,它的师傅带它去山贼寨子里偷东抢西的故事。 “她说这叫劫富济贫,惩恶扬善。” “哪门子的劫富济贫惩恶扬善。” 而我也一如既往地接着话。 “他们有吃的,是为富,我们没吃的,是为贫,他们是山贼土匪,是为恶,我们是老百姓,是为善。” “好个大义凛然。” “我也觉得。” “我在讽刺你们。” “噢。” “说起来,为什么他们是拿的木棍锄头什么的,明明是山贼?” “那个时候矿业和冶炼工艺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好,钢铁资源从朝廷往下分配,到这种流民能用上正儿八经的铁器已经不错了,还想要武器呢,他们老大都只有把破柴刀。” 原来如此,影视作品里捏造的成分还是居多吗。 走到了路边,它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真想要刀刀枪枪得去抢,百姓又没有,就那帮乌合之众也没本事劫官车。” “什么年代啊那是……” “老百姓吃不饱饭的年代,说起来我们这次要去什么地方玩?” 去哪玩吗…… “问得好,我发现我不适合旅游,和你不一样,我不太能理解到所谓的新事物的喜悦,所以我决定放弃了。” 我打开门坐到后座,往里面挪了一下,给坟某留出位置。 “噢,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干什么吗…… 总之,想想还有什么没做过吧…… 那些,对你们而言没有意义的事情…… 坟某也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去哪?” 司机,一位年长的波浪头的女性头也不回地问。 “行全酒店。” 我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一下找到的酒店名。 “好。” “……” 司机看起来不喜欢说话,坟某也干脆的影响了司机让她无视它们的交谈。 看几次都觉得搞笑。 嗯……那总之的话。 “……我现在十六岁,今年十七岁。” “嗯。”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去做一件事。” “高考。” “谈恋爱。” “……” “……” 一人一机看向了对方。 嗯。 我喜欢这个节奏,接下来我们就会开始拌嘴。 “你还会想谈恋爱?” “你还会让我学习?” “那可是义务教育。” “这可是生理冲动。” “好吧,就当你有理,你有什么计划吗?” 怎么可能有呢,要不是你问起来,我都不会去想。 “没有,所以交给你了,高等存在。” “巧了,高等存在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你和你师傅没好上?” “你是从什么角度认为我会和我师傅好上的?” “不对,应该说这都没好上吗。” “小女孩,谈恋爱不是跳跃者的必修课。” 跳跃者…… 是啊,跨越世界的存在…… “算了,我自己琢磨吧。” “……要不你看看街上哪个男人顺眼,我去给你绑过来?” 它靠在座椅上,双手抱胸。 “那一般叫做犯罪。” “是吗?” “……听起来像是干过的说法。” “食物并不是随时都有的,为了讨日子,我们也是要做些生意的。” “从那之后过了两百年左右,我们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师傅的狐狸形态也明显的年长了些,而听说,外面的朝代也已经换了一个了。” 突然的,就开始讲故事了。 也行,反正我也继续不下去那个话题…… “我们修好了那个破庙,我按照师傅人形的样子捏了个泥人放在祭坛上。” “随着时代变化,人类的规模也在增大,这座山也逐渐被人开发,踏足。” “而那一天,来了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 “似乎原本只是闷闷不乐地出门散散心,但是见到我们的庙之后却徘徊了一阵走了进来。” “在供桌放上了五两银子,朝泥像一拜。” “禀大仙,小女子这般叨扰,是为了我那意中人。” “他是那小村里出来的秀才,让我遇了,交谈之下万般投机,然而小女子的家父并不同意这般来往,屡屡阻挠,小女子相思之苦不得排解,还望大仙保佑我与他二人能再次相聚。” 这女人,什么野仙也敢拜…… “……” “……” 它沉默着,我知道这是跳过一段时间的意思。 “你们是何人?!要将我带到何处去?!” “我和师傅在附近的城中打听出了乡村秀才的所在地,当天晚上,我们从一家便宜的客栈里扛着被五花大绑的他一路以房顶为路跑到了那小姐的住所。” “只是,由于秀才叫的太大声,我们遭到了官府的追捕。” “好心当了驴肝肺,我们虽然没被抓到,却也难以再堂堂正正地进城。” “我顺手拿走了秀才的文书,这样在山里也有东西看,不会太无聊。” —— “那之后,我就不再信任爱情这种东西。” “……你们有跟人家说清楚吗?” 来到了新的城市和新的旅馆,这一次却只是简单的双人间而已。 我整个人大字型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并不在意自己在它眼里是什么形象。 反正,在它眼里,我也只是个低等存在…… 是的……更不用说那个【意志】。 “说什么?” “……这要换我我也叫。” “嗯……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先把他的嘴塞上是吗。” “应该先跟人家说清楚来意啦。” “那之后,我们又在山里过了几百年。” 几百年,随口就来。 这几百年里又发生了什么? “这次的时间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嗯……大概是因为很多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吧。” 我听到它挠头的声音。 “记不清?” “嗯,存在残缺,意味着我所有的存在构成都不完整,这也包括记忆方面,哪怕我是机器人,有着能够储存信息的处理器,记忆和认知也会难以保留下来。” 坟某顿了一下。 “嗯,对你的记忆,对其他人的记忆也一样,甚至,我连你们的名字都不能知道。” …… 它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看着它。 “你不会觉得遗憾吗,那些和你相遇的一切都慢慢从你的记忆里消失。” 它看着我。 “或许,有一些吧。” “只是同时,我是一个跳跃者,一个高等存在。” “我有着无限的寿命,任何的东西在我的人生中也总会成为过往云烟。” “对你而言漫长的时间,时代的变迁,对我而言却只是时间流逝的渺小单位。” “一个等级四的存在,是不会因为任何【自然】的原因逝去的,甚至,对它们而言,时间亦只是一种它们可以随意取舍和改变的东西而已。” “所以,这些记忆,终究只会成为一些与我而言无所谓的东西而已。” 无所谓吗…… 是吗。 “……” 我却不觉得如此。 你的师傅教给你的涉世技巧,还不成熟啊。 就像,我作为一个存在一样的不成熟…… 我坐了起来。 “突然开始快进故事节奏甚至直接跳过,吹嘘自己,我觉得有蹊跷。” “有吗?” “嗯,就像是本来准备好讲很久的故事突然就忘记了一样。” “哪有。” 理直气壮的反驳。 却让我更能知道它的动摇。 “……” 我看了坟某几秒钟,然后移开视线,耸了一下肩膀。 “……好吧,就当是你说的这样。” “当然是我说的这样。” “既然你组织的故事节奏乱了,那继续来说说我的事好了。” 稍微……试探一下好了。 反正,就这么一问…… “你决定要绑架哪个男的了?” “嗯,我命令你把自己绑架来给我。” “我拒绝,你是个好人。” “唉,这就被甩了,谈恋爱也是没意思的事。” 确定了,并非无所谓。 如果真的无所谓,你又会拒绝的这么果断吗?对于一个比你低等的存在的,你说了可以随意利用你的人的要求。 我又躺回了床上。 你也终究,不是事事遂心…… 哪怕是你……也不能事事遂心…… 被什么……控制着……阻碍着…… 玩弄着…… 就如同我一样…… …… 原来如此。 我也许……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了…… 又或者,我一开始就知道…… “我觉得这应该不算是谈恋爱。” “你觉得,高等存在。” “至少不应该是【我就这么一问,要是它答应了就试试】的心情。” “哎呀,你读我的想法。” 我翻过身,不去看它。 “那我还能真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认识不久的东西不成,虽然你对我是很好啦。” “其实,我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嗯,我最开始就知道,但是不敢说的,不想说的…… 我……不服气啊…… 然而,不服气也没有意义…… 令我感觉到……耻辱……委屈…… “嗯。” “我不是寿命无限的你,也不是每天小时的冠王人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按你的话来说,的存在等级一中位的低等存在。” “嗯。” “虽然在你而言只是可笑的十年病痛,但是它让我我并不想寻求什么未知和改变。” “……我只想平淡的……按照步调的生活。” “……不被谁掌控的生活。” 我再次翻身,看着坟某。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 我不喜欢哭,哪怕是十年病痛,我在痛苦里也没有哭过。 哪怕被父亲放弃,母亲推就,我也没有觉得委屈。 我从来没有向人抱怨过…… 没有这样……把心里的话掏出来过…… 我也不知道,说出这些的时候会这样…… 这样的…… 控制不住的委屈。 我感觉到眼角渗出了液体。 “我不想啊,坟某……” “我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意志支配生死啊……” “我已经足够倒霉了……摊上那样的灾祸……摊上那样的父母……变成这样短暂的十几年……事到如今还要提前去死……因为开玩笑一样的理由提前去死吗?” 不。 我不想这样…… 不想啊…… “我喜欢你啊,坟某……” “普通的喜欢着你这个让我脱离痛苦,让我感受到健康生活的机器人……” “普通的喜欢着这个能和性格并不好的我谈天说地,有来有往对话的机器人……” “你就像一个我不曾拥有,总会分别的朋友……” 我现在,要抱着一丝希望祈求这个暂时的朋友…… “坟某,可以让我不要被这不讲道理的世界杀死吗?” “求求你。” 我看不清它。 不成熟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 坟某沉默着看着我。 我知道它的意思…… “……说的也是,世界比你高等,你无法改变……你早就说过了……” 我闭上了眼睛,这理所当然。 委屈的泪水终究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期望的奇迹并不会发…… “是可以的。” “——”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三个字,重重地锤在了我的心上。 一米八的身高,对我而言本来就高大。 此时,坐在那里的它,却仿佛填满了自己的视觉和听觉。 它再一次的,说出了我觉得不会听到的话。 “要做到这个,是可以的。” 坟某说。 就如同……我们相遇的那个夜晚一般……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