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餐馆，安格跟着乔斯林从狼山城左牙口一路沿着城墙转到右牙口。 左牙口的街道上如乔斯林所说，聚集着大量的卡恩人，无论男女，卡恩人总是随身带着武器，大型武器如弓弩、长剑、巨剑会在入城前被扣押，在左牙口有统一存放的地方，能被带进来的都是匕首、短剑之类的武器，但这类武器，他们人均两把在手。 他们几乎都有或暗红或鲜红的发色，眸色大多以金色或同样红色为主，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从街头走到街尾，看见了好几个两米高的卡恩人，不止身高，他们的身形也一起有所改变，像迷你版的巨人。 安格本身在海琳娜普通人中个子有一米七，在曼底斯的队队伍中就不算高个，走在卡恩人聚集的街道上更是第一次看不见前方的路，当乔斯林去拜访故人，留他在街道上等待，被忙着搬运货物的卡恩人不小心撞到后，对方热心而坦诚地大声朝他道歉，并迅速挡在他身前朝同伴道：“各位！小心一点，这里有个矮的！” 紧接着周围一圈的卡恩人都转身并低下头看他，带着温和的歉意绕开了他。 安格承认，那一刻他有过一瞬间的暴躁。 卡恩人交易的大部分物品是从魔物身上获得的皮毛和物件，后者大部分都是充满魔力的优秀祭品，他们的交易对象主要是阿曼达人，狼山城本身并不是海琳娜的出口贸易城市，那样的城市在海琳娜东边与卡恩的国境线上有很多，且两国主要的大宗贸易都通过国家机构完成，狼山城本身开放贸易纯粹是因为占据地理优势，为同盟的卡恩提供与阿曼达交易的利好机会。 他们从阿曼达人那里购买了大量的反制魔法的道具，虽然海琳娜也能提供，但海琳娜自身需求更大，而且阿曼达人和凯特人有着十年的战斗经验。 “在看什么？”乔斯林回来时身边还是只有一个箱子，看不出他买了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同盟军在采购。” 乔斯林点头道：“确实是同盟军，卡恩已经正式决定介入我们和凯特的战争，最快的一支队伍应该已经到达前线了。” 他们沿着厚重的城墙前行，脚下的道路被城墙所阻挡，堆积的雪远比其它地方要薄，人来人往地踩踏让地上形成一滩滩凝冰的水洼，经过两个街区，路上的卡恩人开始少了起来，更多裹着白袍和头巾的人出现在安格视野里。 阿曼达人不是高原人种，他们的五官更加柔和，身高总体偏矮小细长，最大的特征是他们的着装，所有人都以白袍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连脖子也要遮得严严实实，巫师更好确认，他们披着白色盖头，不需要靠视线判断方向、回避障碍，每次经过他们，安格总有一种被人隔着衣服摸索的不适感。 【真恶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已经回到了安格的脑海，不如说他一直都在，只是在阿曼达人之间行动时，他显得格外小心，不愿意放出任何一点未知残留去探查周围，全靠着安格的五官和视线。 行至右牙口时，乔斯林他们在广场边停下了。 广场上那四盏断头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升起了三盏，且已经有两个海琳娜人和一个阿曼达人被压在台上，他们哭喊求饶，但广场周围聚集着围观的群众，所有人有说有笑，就像是在谈论杂志上的连载故事一样随意。 安格左右看了眼，仔细地将台上的三人打量了一遍，走到乔斯林身边低声道：“他们身上的服装， 好像不是囚服。” 乔斯林瞟了眼安格：“对，因为他们都是今天才被抓的。” “什么？” “协助阿曼达人的偷渡罪，是重罪。” 安格又看了一眼抬上，那两个海琳娜人是一对父子，而那个阿曼达人似乎是一位女性，因为缺乏营养，她的头发粗糙又僵硬，像是植物的根须乱飞，皮肤坑坑洼洼，蜡黄而没有血色，她穿着普通海琳娜人的衣着，粗布披风下佝偻着身形。 “……那应该收监起来，不应该直接……”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想来乔斯林能够理解。 “对，所以那对父子不会被砍下头颅，他们会被砍下一只手，逐出狼山城。” “这个季节？暴风雪季节期间这样的刑法不是应该暂时推迟至开春吗？” “现在还没到暴风雪季。” 乔斯林的话让安格哑然，现在确实才是八月，是因为凯特人才气温反常，可这明显是适用于低温防治法的情况，他听到台上那位父亲在朝着关押他的人不断求饶：“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她是阿曼达人，我们以为她是海琳娜人，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不带她进城了，求您了，放了我们吧！” 人群传来喧哗，主干道上沃夫领头，身后一位身材魁梧，在这种天气下还光着膀子的两米男性，对方脸上有一道锐器划过的新伤，手里像提菜一样拿着一个关节扭曲的男人。 那男人同样营养不良，头发像根须一样耷拉着，身体躯干被反扭，手脚关节直 接拧成了九十度，白骨从皮肉中穿出。 见沃夫和他的仆从带着那个男人走上圆台，一直安静垂着脑袋的女人抬起了头，她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惊恐的表情，和旁边的海琳娜人比起来，她看起来格外平静，她只是抬头看着那个男人，对方也扭过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望着她。 安格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害怕、紧张的情绪在他身上展现。 乔斯林回过头来，看他开始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看他因为愤怒开始牙齿打颤。 站在他们周围的阿曼达人一同看向了他。 “老爷！老爷！求您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们是阿曼达人！” 沃夫的仆从将那男人摁在了断头台上，走到圆台中央开始宣判：“……两人对阿曼达人的偷渡行为形成包庇，并提供帮助，以狼山律法，现断两人左手，驱出狼山。” “老爷！求您了！您断我的吧！断我的两只手！留下我儿子的！求您了！”中年人不断哀求着，而他的儿子早就满嘴的血，被人打掉了几颗牙齿，处于昏迷的状态被人押上了端头台，将左臂根部抵在刀口处。 “啊！！！呜！”凄惨的叫喊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圆形广场上像是加持了回音，一阵一阵在所有人之间回荡。 安格脚步不稳，额头开始冒汗，他垂下头，发现鼻腔有血流出，他听见“汩汩”的水声，是圆台上父子两的鲜血淌出的声音，那惨叫声化成了怒吼，那位父亲愤怒地挣扎着看向沃夫，张口就要骂人，被控制着他的行刑人一拳打收了声。 沃夫抬眼看了一眼动手的行刑人，眼中并无赞赏，也没有多说，-他的目光随后移到了另外两个阿曼达人身上，开始宣判他们的死刑。 光线开始昏暗，安格只觉得周围的阿曼达人都在朝自己靠近，无数双手朝他伸来，心跳声不断加重，他不由捂住了脖子，好像下一秒他的头颅就会掉到地上，沃夫宣判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无比紧张与害怕，他不甘心，他感到悲哀与无助。 “哒。” 乔斯林忽然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随着着一声响，断头台落下，两颗脑袋滚到地上，迅速开始腐烂，发出一阵恶臭。 沃夫挥了挥手，迅速有人上前将这两个阿曼达人的尸体装在麻袋里，一路拖行着丢出了右牙口的门外。 他们的尸体只留下一串黑水，没有丝毫血迹。 “现在怎么样了？” 乔斯林在一旁递来一叠草稿纸，让安格打算接纸的手愣在空中。 “我身上只有计算用的草纸。” 安格把草纸推了回去，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把脸上的血迹擦了干净，跟着乔斯林随人流散去。 “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没有任何问题，是安被影响了。”他带着安格直接返回，“再外围的阿曼达人也是未知的一部分，安是纯粹的未知，面对阿曼达的情绪他不够强大。” “也就是说我刚才感受到的是那两个阿曼达人的情绪？” “对。” “那……安？”他试着直接开口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对你的影响太严重，我担心会影响明天的状态，暂时让他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