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微微转头，第一眼看见床上的弗尔特，而后他注意到了一身黑袍的熟人昆特，对方看起来略感惊讶，表情有些浮夸。 “安格先生！您这是……刚从山上下来吗？” 安格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给昆特：“暴风雪冲击时，城里那一片黑色的，是你们弄出来的？” 昆特边点头边双手接过图纸，小心展开：“是的……这是您观测的？” “是治安局的巫师斯拉夫做的观测记录，我只是陪同。”他盯着昆特手里那张纸，“有用吗？” “当然，虽然具体数值还需要计算且不够全面，但这已经足够我们反推出几个等式，有针对性的实施巫术，在首都的具体情况分析出来前，我们都只能靠自己。”昆特慎重地将图纸折起，“我现在就把这份图纸传回……” “你们需要把原件和这个送到治安局。”安格将斯拉夫的胸章一并交给昆特，低吟了一句：愿海琳娜护佑她的儿女，接着问道，“首都具体的分析大概需要几天？” “很难说。”昆特直接坦言，“一般来说魔法阵和施法人是有密切联系的，但这个魔法阵直接投射在我们的天空上，而且它太大了，这会是个格外复杂的工作，往快了说也需要两个星期。” “那……”安格还想问点什么，昆特已经拿着图仓促地离开了。 帐篷外是风雪交加，帐篷里仅有细微的火星迸溅声。 “……城里现在的情况怎样？”安格向着帐篷外，也不知道在看哪一份景色。 “已经有至少三百人遇害了……你，你家在城郊外，而且周围都是空旷田地，我来的时候没看到有意外的样子。” “好。” 两人的对话中止于此，帐篷里生柴燃烧的烟不大，但或许是木材的味道让安格感到难受。 “……小安？”站在帐篷深处的薇拉走了一步，“你还好吗？” 安格愣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向薇拉，带着寡淡的笑容，“嗯……我还好。” “你看起来……”薇拉迎上前来，安格斜开一步：“斯拉夫的遗体还在山上，他有家人吗？” “斯拉夫先生是叔叔请来的，我会让人去治安局核实。”缓缓绕行至安格身后，薇拉温柔地牵起他的一只手：“你的手好冷，而且很僵。” “嗯……”安格目光转向帐篷中的火盆，先迈出脚步，随后抽脱出手掌，置于火盆上烘烤。 薇拉跟着拾起地上的保暖水壶，倒出一杯热茶递给安格。 “谢谢。”安格接过热茶道完谢，随手把那记忆中属于薇拉个人爱好的黏土杯子放到了一边。 他的手刚伸回来就见薇拉一把握了……个空。 两双手，一双纤细柔软的手停在空中，安格那双更加白嫩的新手缩在身前。 两人无声对上了视线。 “小时候不是还经常牵吗？”薇拉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安格顺着薇拉右移的脚步向左迈开。 “我只是关心你……你为了我们上山，我们却没能去救你。”薇拉收回双手向前。 “我能理解你，这样的环境下你们不可能上山，何况城里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你看起来做的很好，收集了遇难者的遗体登记，妥善安置了伤者。”安格往后退，“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弗尔特叔叔，卡希姆城需要它的城主，无论是救灾还是接下来的避难都需要一个主心骨。 ” “是的，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叔叔不在，我不能让卡希姆在他睡着时崩溃，我需要成为这个主心骨。”她上前试图去牵安格的双手。 “但我觉得你需要慎重考虑！”安格做投降状举起双手连连后退，“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决定这个问题吗？” 这一举动让薇拉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愈发压抑，她轻咬嘴唇收回双手，眼睛里是冷冽的笑意，“你在犹豫什么……难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委屈吗？我不认为自己非常有魅力，但我以为我们之前至少达到了共识。”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弗尔特，目光落在地面又重新抬起：“正是因为这个时候所以才需要立刻决定这个问题！算我求你了，安格，叔叔的状态非常糟糕，我不想让弗尔特叔叔放心不下，我不会约束你，只要修斯和莱特再长大一些……” “……”短暂的愣神，安格忽然笑了，向上的嘴角陌生而危险，薇拉忍不住退了一步，像一阵冷风让她的头脑冷静许多。 “薇拉。”安格试探着这个名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求了我，我还是拒绝这场婚姻，亦或者我作为你的丈夫，开始指染修斯和莱特的权利，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枕边躺着一只不受控制的野兽，你还要继续求我吗？” “不……不会的，我了解你……” “是吗？” 安格向前一步，薇拉跟着退了一步，她看见那双熟悉的眼 睛泛起一抹怜悯的湖蓝。 “给你个忠告，不要用求这个单词，不管我们最后是婚姻、是交易又或是无果，你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我手里，不论是面对别人，还是面对……我。” 安格越过她走到了帐篷深处，在火盆边坐下，“当务之急还是把弗尔特叔叔和伤员带回城里，这件事我还需要和母亲商谈一下，如果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好的，那我想我是拒绝不了的。” 薇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向安格，她的视线落在那双眼睛上，反而盯得安格别开目光，她转身离开帐篷，风雪落在她脸上，她拉起兜帽走到了无人之处。 “薇拉……？”塞尔希正打算回来汇报情况，见薇拉一人站在雪里，肩膀微微颤抖，一叫她的名字就伸手在脸上乱抹，她走上去关心道：“怎么了？” 薇拉眼泪还没抹干净，捂着脸低头道：“他回来了。” “他？”塞尔希思考了一下，张嘴猛喝了三口凉风，“安格？他……” 塞尔希指着帐篷又指着纯白的山：“他从那上面……他……那你哭什么，你应该去给他来个拥抱，亲吻他的脸颊……你……” 她注意到放下手的薇拉，脸上并没有挂着放松的神情，不是喜极而泣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没有行动而自责的样子，她的嘴角是上扬的，但双眼直盯着一处，那对眉毛困惑地纠缠在一起。 “他……他怎么了？”塞尔希问的很小心，这看起来不像是安格受伤了的样子。 薇拉点点头：“安格刚刚回来，和我说了一些话，那不是他平时会说的话……他，他以前哪怕是为难或者不愿意，也从来都是拖着或者直接拒绝，他从来不会……” 回想起那道笑容，薇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了什么，忽地看向根植园巫师们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