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书房内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望去，反对的正是书院院监王荷。看着众人的目光，王院监却是一脸大义凛然。 刘院长心中早有预料，王院监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随即面带笑容出声问道：“王院监何故出言反对，难道是认为陈默的这首《观书有感》胜不了王略学子的《读书有所见作》么？” 王院监面色有些阴沉，眼神犀利地盯着刘院长：“非也，我非是觉得《观书有感》胜不了《读书有所见作》，而是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王院监觉得有何蹊跷？”刘院长还是一脸风轻云淡。 “非要我说的如此明白吗？伤了院长的脸面可是不好。”王院监有些急躁愤怒。 “哦，有何不可，王院监但说无妨。” “好好好！既然院长不怕伤了脸面，那我就直说了。”王院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是气急。 “我亦觉得《观书有感》胜过《读书有所见作》，但我不认为陈默学子胜过王略！”王院监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意思就是这首《观书有感》不是陈默所作，陈默是抄袭或者因其他原因得了这首诗。 要知道当世读书人品性是排第一位的。不管有多少佳作，如果品性出了问题，那将在大楚读书人当中毫无立足之地。怀疑一位读书人的品性，无异于杀人父母，断人前途，不共戴天。 王院监刚才的话就不仅是赤裸裸的对陈默的品性的怀疑，更是隐隐指向刘院长，这如何不让众人惊诧。 刘院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王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吗？你是在质疑本院的品性吗？”刘院长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神情肃穆，身上散发出一股威压。 “额，院长，王院监可能是一时之气，嘴快。应该不是在质疑您。您别生气。” “是啊，院长，王院监应是无心之失。” “王院监，您不是在质疑院长对不对，无心之失，无心之失。” 眼见书院大头目、二头目即将掐起来，且涉及品性之争，一众围观的吃瓜先生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出声劝慰，充当起了和事佬。 然而，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王院监已经下不来台。他要是此时认怂，前倨后恭，颜面必定大损。且他料定今日之事必定传扬出去，这让他日后如何在书院立足。 此时，听刘院长直呼其名，王院监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这平日里看来人畜无害的院长。但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硬着头皮硬刚，原因之一是他心中还抱有很大希望翻盘。 因为在他看来，王略已经是少有的神通，而这个陈默不知从哪冒出来，之前从未听说过，且只有八岁，他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童能作出《观书有感》这等必定要流芳千古的诗来。 王院监脸色有点发黑，强装镇定开口：“刘院长，我知我在说什么，也能对我所说负责。今日我就要说出我的质疑。” “陈默学子，请问你年岁几何？家住何方？之前师从何人？”王院长转头向陈默问道。 众人随着他的问话，纷纷看向陈默。陈默也不慌张，心中腹诽：“小样，就这，今天怕不是要把你脸打肿。” “回王院监，我今年八岁，原来与爷爷住在莽山中，打猎为生。前些天爷爷去世，遵爷爷遗命，我从莽山中来，随刘院长读书。之前未从他人读书，只闲暇时随爷爷念书识字。”陈默心中腹诽，表面上却恭敬地如实回答。 众吃瓜群众听闻陈默身世，不少人流露出愕然之情。他们没想到如此的翩翩美少年，竟出自山中猎户，随后又是有些怜悯陈默的命运多舛。 “好！试问各位先生，一位年仅八岁的少年，未曾师从名师，只闲暇时念书识字，如何能作出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此等名句。纵观古今，可曾有之？” “另外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此句描写的是我书院之景，显然是对我书院极为熟悉，而这位陈默学子今日才是第二次入我书院，如果这诗真是他所作，叫我等颜面何存？我等岂不是空活数十载？” 王院监慷慨激昂，仿佛他已经有了明确的证据证明陈默所写之诗并非他本人亲作。 而随着他的陈述，有不少先生觉得确有几分道理，不时点头赞同。 “刘院长担任我书院院长十余年，不时便有佳作现世，刘院长之才华书院人人敬服。但这一两年却未曾听闻刘院长有新作，怕不是作好之后藏私，以备他图吧？比如给某位学子进身之用。”话锋一转，王院监对刘院长提出了质疑。 “综合种种迹象，我不得不提出质疑。是故，我反对！”王院监再次掷地有声提出反对。 被王院监这样一搅合，不少先生面露疑色，有点耐人寻味地看向刘院长。 “呵呵。王院监真是好口才，舌绽莲花不过如此。” “老夫年事已高，近年来文思枯竭，是故未有新作，这有何奇怪？质疑我藏私给学子作进身之资，更是无稽之谈。王院监，质疑他人，可是要讲实据的，而不是凭空猜测捏造。” 刘院长毫不客气地反击。 “按你的逻辑，老夫亦可质疑王学子的诗作是他人代笔，这你又要如何解释？但老夫不屑如此。罢了，那就再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刘院长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书贴在众人的面前摊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书贴上是与陈默诗作相同的铁画银钩、酣畅淋漓的字体，不同的是内容。 “此贴一出，天下启蒙文无出其右！” “甚是，甚是，老夫空活数十载，今日见此文，如醍醐灌顶。” “这字体真是好，极好！老夫现下就想临摹一番。” 《三字经》一出，惹得吃瓜群众们一时又是惊叹。 “此文乃是昨日我于府中考较陈默，陈默所作。王院监，并不是你不能办到的事，其他人就无法办到。有些诗词文章，也不是靠年岁就能写出来；有些人的才华，也不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能揣摩得到。” “如果这一文一诗，都是老夫所作，老夫现下就此死去，亦甘之如饴。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他能他人所不能，就如生而知之一般。而陈默就是这样的天才。所以，老夫反对你的反对，你的反对无效！” 刘院长的话铿锵有力、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