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五点,阳光把树影拉得很长,小赵和张甯相伴走进了林子。 张甯客气道:“前面我就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小赵此刻像出笼的小鸟,手里拈着一朵花,说道:“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树林,以前总听说树林里很恐怖,现在我倒是觉得这里太美了,真想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可有很多虫子,你待不了一晚就受不了了。” 小赵自信道:“那可不一定。那我今晚就不走了,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姜先生让我送你回来,就是化解我们的矛盾,毕竟以后我们还要长相处,有矛盾可不好。” 张甯笑道:“什么矛盾不矛盾,我根本没往心里去。不过你的力气倒是不小。” “我喜欢锻炼身体,别看我个头没你高,身材也没你好,可我有力气。你有出力的活,就让我来。” “你今晚不回去,你家人不担心吗?” “没有家人,我出生在306区,后来被杜老板带到了001区学习,然后就跟着她来到了307区,一直就跟着她。” 张甯突然可怜起她来,“杜老板没有提过你父母?” 小赵沉默了几秒,说道:“提过。她说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 “你父亲呢?” 小赵低下头,紧咬嘴唇,手中的花也被两根手指揉成了一团,“你知道306区吗?” 张甯停住了脚步,心中像一根针再扎,“知道一点,不多。” 小赵还是低着头,慢慢向前走着,“那是女孩们去了就会后悔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杜老板也不知道,我母亲也不知道。” “对不起。”张甯自己都想不到竟然会说出这三个字,她这一生从未向别人诚恳道过歉,这是第一次。也许只有她才能体会小赵母亲的无助,才能体会小赵的心情。 小赵是孤儿,又不完全是。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张甯差点也和她母亲有相同命运。只不过老天眷顾,让她的肚子没有鼓起来。 小赵摇摇头,“没关系。我算幸运的,我知道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杜老板说这一切都是王老板造成的,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王老板。” “我去过一次306区,那时好奇,差点也被……所以我也很恨王老板,我爸为了救我,被他们打死了。我发誓一定要为我爸报仇。我听我妈说,我还有个姐姐,叫甯甯,在我出生前就得病夭折了。自从爸爸离开我们后,我妈精神状态也不好,有时还出现幻觉,常把我叫成甯甯。我每当看到她那样子,也难过的很,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唉,也不知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都是那该死的王老板害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今天我无意中听到你们谈话,我还以为你是王老板的人。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都听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听到你们说王老板,还说甯甯。声音太小,我也是无意听到了几句。也不知道你们在谈什么。刚才你一说,我才明白了。” “哦。幸亏你送我,要不然也没机会和你说清楚。你如果不明是非的情况下告诉别人,别人又以讹传讹,那我就解释不清了。” “放心,我既然已经清楚了,就不会告诉别人了。我只告诉了姜先生,回去我就给他解释清楚。” “不用了。也没什么打不了的。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不提就是了。提起来也伤心。” “姐。你们的营地在哪?” “快了。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我的那些族人不喜欢外人,他们有可能晚上就把你给吃了。” “啊?还吃人啊?有多少族人啊?” “这里有一千多。” “别处呢?” 张甯停住了:“别处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这些问题我都回答过姜先生了。你就是再问,我也还是那个答案。” 小赵就感觉自己完全被看穿,尴尬地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我可不想被吃了。” 晚上七点,小赵推开了姜闯的房门。 姜闯又惊又喜,吃惊她为什么回来这么快,喜她能安全回来,看来她知道的并不多,也说明张甯不是乱杀无辜的人。 “姜先生,我回来了。不过……我被她发现了。” “发现什么?” “我问她有多少人,她警觉了,她说答案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问了,得到的答案也都一样。” 姜闯看着她这么单纯的样子,也笑了,说道:“没事。你休息吧。” 二 306区的夜依旧灯火通明,街上人声嬉笑,男女勾肩搭背。 杜颖独自走在街上,看到这些情景,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美女,去哪啊走这么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她。 杜颖轻声骂道:“滚开!” 男人没有滚,一巴掌打了过来。 杜颖闪身躲过,脚就跟着踢了出去,一脚踢中男人软肋,男人倒在地上捂着腰痛苦不已。 有人看到却没有人理会,就像别人的事永远和自己无关,没有人愿意管闲事。 杜颖围着城墙转了一圈,四个城门和城头的防御情况都已看清。越是看清越是不懂,不懂王老板到底会不会打仗。 这里的防御几乎为零,四个城门上只有十二个人站岗,其他位置只有两组五人小队巡逻。他们这种防御力量,简直不堪一击。 王老板的别墅在哪? 她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难道隐藏在城中的高楼大厦之中? 她已经累了,月亮已偏西,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只要她愿意,这里处处都是休息的地方,可是她并不愿意。 又一个搭讪的男人被他打倒了,倒霉的男人带着她来到了自己家里。随后就又挨了一棍,被绑住手脚塞进了柜子。 这里就是休息的地方。杜颖对这里规矩了如指掌,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她睡得很香甜,这一觉就到了第二天。 柜子里的男人已经醒了,撞开柜子门倒在地上正在磨绳子。 杜颖又踢了他一脚,开门走了出去。 306区没有她的眼线,因为她知道,没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这里的诱惑,男女都不行。 她只知道王老板有一个很大别墅,这还是听姜闯说的。 她在这里又赚了一天,这一天又打倒了四个男人,还是没有找到像别墅的房子。 “怎么办?时间紧迫,不能这么耽误下去。”她心里盘算着。 “就是她!她破坏规矩,还把我绑了一晚上。”一个男人带着五个同样制服的人冲着杜颖跑了过来。 男的正是被塞进柜子里那个人。 杜颖站着没有动,当初她被迫对心爱的男人执行规矩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场景。她推断这五个人肯定就是王老板的人。 五个人围住她,其中一个问道:“他说的是事实吗?” 杜颖说道:“没错!我是打了他,他该打。”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 “去一个让你懂得规矩的地方。” “我不懂规矩?是他要强买强卖。” “那你为什么住在他家?我看你像是奸细!带走!” 她身后两个人拿出一个大麻袋,从头到脚就给杜颖套住了。五个人把她抬到一辆车上,车上还坐着两个人,那五个人把人塞进车里就分散开来,没有跟着车一起走。 杜颖一点也没有反抗,从后座坐起来,厚厚的麻袋一点也不透光,她只能凭借感觉判断车行驶的方向。 半个小时,车停住了。 麻袋被解开,她被拉下了车。 这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有同样制服的人在周边来回走动着,远处就是两人高的围墙。 广场的尽头有一座豪华的大别墅,别墅四周分布着花坛,草坪,狗舍。狗舍里没有狗,狗都在广场上散步溜达,放眼望去,足有二十多条,都是凶猛的大型犬。 “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凭自己本事走出那围墙,以后你不管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再管。第二,到别墅里见我们老板,接受惩罚。你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运气。” 杜颖说道:“围墙很高,但是要翻过去也不难。不过我既然来了,就想见见你们老板。” “跟我来。” 司机带着她走到了别墅门口,打开玻璃门,进了大厅。 王大夫正坐在那长桌后面用晚餐,晚餐很简单,只有两个菜,一荤一素,一碗米饭。 “老板,这个女人打伤了人,坏了规矩。” 王大夫抬起眼皮看了杜颖一眼,顿时愣住了。立刻摆手,“都退下去!” 司机和女佣都吓得立刻跑了出去。 杜颖也在看他,脸上也是惊讶不已。 “是你?”杜颖颤抖着声音望着王大夫。 “是我。”王大夫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人竟然落泪了。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杜颖哭了出来。 “没死。我没死。我被人救了。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听说你不在了。” “我……我在307城。” 王大夫从桌后走了出来,紧紧搂住了杜颖。 多年的相思化作泪水,多年的期盼终成现实,相拥想抱已经不能表达深情,王大夫抱着杜颖进了卧室。 天暗了下来,激情后的两人也都冷静了。 杜颖问道:“你就是王老板?” “是我。你说307有个杜老板,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我就是杜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杜老板吗?” “为什么?” “为了杀你。” 王大夫不说话了,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杀的不是我。你要杀的是制定306规矩的王老板。” “你不就是王老板?” “我是王大夫。真正的王老板又怎会轻易暴露自己?我只是傀儡,替身。” “真正的王老板是谁?” “不知道。我也从没有见过他真面目。” “你怎么会成为他的傀儡的?” “当初不仅你认为我死了,我都以为我死了。可是我又活了。是一个医生救了我,我跟着他学了很多医术。后来有人找到我们师徒二人,说是给他们主人治病,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个别墅。” “那个主人就是之前定制规矩的人?” “是的。我们见到他时,他病得很厉害。但是我们仍然能医好他。就在他病情好转时,我们无意中听到他要等病好了之后就杀了我们师徒。我们想逃跑,都被抓了回来,被打得半死。” “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他的病。他不愿别人知道他已经是废人了,不再是一个男人了。” “后来呢?” “后来我和师傅商量,不能就这样等死。师傅有台先进的仪器,可以复制人的面貌,抽取人的记忆。我们就骗他说要用机器给他治疗,有可能恢复他的男儿身。他就把机器运来了。” “然后你们就复制了他的面貌,让你师傅冒充他,把他偷偷给杀了?” “事情没有那么顺利。我们的计划被他手下一个人听到了。我们以为要完了,没想到他手下早就想夺取他的位置。不过他手下并不信任我们,不敢进入机器里面,我师傅又要操控机器,所以只有把我变成了主人模样。” “可你这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啊?” “这是我后来做了替身后,慢慢变回来的。自从我变成了主人模样,师傅就被杀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手下背后还有人,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在指挥。” 杜颖问道:“听说很多女孩坏了规矩都会被送到这里。这些女孩送来之后会受到最残酷的羞辱。” “这是规矩。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听话,才不会有人想造反。” “我想问的是,执行残酷羞辱的人是不是你?” “过去的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都有别人去做。我也老了,力不从心了。” “你……你做替身是你身不由己,但是你残害无辜,也是你身不由己吗?你忘了当初我们怎么分开的?” “没有忘。是你不愿和我走,是你亲手要杀了我。” “不对!不是我!是这里的破规矩。我们说过要改变它,你怎么能忘了我们说过的话?” “当时我是想要改变,可是现在我活明白了,我现在一呼百应,虽然是个替身,但是和真身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全部听我的,我在他们心里就是主人!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背后的人,因为他掌握着305区的武器权。到时候,我就是天下无敌。” “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是人都会变。你也变了,变得心软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来杀我的?” “你说对了。你和那个作恶多端的主人没有什么区别。我一直还后悔,还为你难过,现在我不后悔了,不难过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杜颖扑上去,就掐住了王大夫的脖子。 王大夫从枕头下摸出一根针管,一下就扎进了杜颖后背,三秒后,药效发作,杜颖身体发软,倒了下去。 王大夫冷笑几声:“想杀我?二十年前没杀了我,现在一样杀不死我。念在之前的情分上,我饶你一命。我后院有个地窖,那里能让人想明白很多事,你进去待上两天,想通了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