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 上元节的热闹还未起来时，宋汀便进了宫。 小皇帝见到宋汀来了，袖子一挥，说上元节大臣们休沐一日，不上早朝了。 宋汀这次也没念叨他，任他胡闹。 “皇姐怎的来了，是来陪阿危过节的吗？” 宋思危在宋汀面前像个小孩儿，声音很是欢快。 “皇姐今日来是有事想与阿危商量。” 宋汀点了点小皇帝的额头，笑道。 “何须商量！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宋汀叹了口气，又接着说。 “我这几日总有不安，总是梦着我死后，阿危过得不好。” “皇姐，可是又头疼了？” “阿危，你听我说。我身边有一子名叫陆明，昨日去了边疆，此子有大才，会是个将才，也是个忠心的，可大用。” “皇姐……” “阿危，你我一母同胞，母妃难产而亡，父皇又因思成疾，去得早。我知你确实是个帝王之才，如今也不用皇姐操心，但皇姐还是想多和阿危说一说。” 宋汀状似情绪低落地低下头，惹得宋思危心里急了起来，连连称是。 “皇姐莫要伤怀，你还有阿危呢！皇姐你说吧，阿危听着！” “阿危觉得皇姐如何？” “皇姐当然天底下是最最厉害的人！” “……可皇姐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是不是有贼人嚼舌根让皇姐受了委屈！阿危替皇姐出头！” 小皇帝说着就要冲去殿外，颇有些要砍人的架势。 宋汀拉住小皇帝，将他又哄得坐了回去。 “皇姐只是在想……女子是否也能通过科考入朝为官。如今朝局虽稳，但能用之人太少，我大夏国的女子也是人才辈出，定不比寻常男子差的。” “……话虽如此，不过这个先例从未有过。皇姐认为该如何？” 宋汀抬眼看着宋思危，眸子含笑。 “皇姐是说……安平郡主？” “果然还是阿危最懂我！” 宋思危不好思意地挠了挠头，嘿嘿地憨笑两声。 “安平郡主是个有才的，心朝夏国，可大用；再加上陆明，阿危可无忧许久。” “有皇姐在，阿危自然无忧！” “你啊。安平郡主那里我去说，剩下的你见机行事即可，先例总有人要来开。” “等女子先例一出，阿危方可提起庶民之大才，至于如何施行，皇姐会与郡主先行商讨。” “都听皇姐的，嘿嘿。” “皇姐什么都不愿，只求阿危好。皇姐希望阿危平平安安，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宋汀抚着宋思危的头，眼睛望向宫外，语气悠悠。 ——希望原主能安下心来吧，真是个好姐姐。 宋汀叹了口气，还是多陪了小皇帝一会儿，陪他用过午膳便出了宫。 到公主府时，斜阳只与黄昏近。 宋汀进府后先是提笔写了封书信，写好后将它递给水碧，让她务必亲自送到安平郡主手上。 然后回房里换了身金丝海棠云水长纱裙，挽了个飞仙髻，将小兔子抱在怀里，就徒步出了府。 街上灯笼高高挂起，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 上元节正式开始了。 “33，柳琅出府了吗？” “宿主大大，柳琅在丞相府呢，他几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 宋汀也不意外，顺着兔子的毛，慢慢地在街上走着，看看各形各色的花灯，瞧瞧猜谜人群的热闹，听听街头卖面具的小贩大声的吆喝声……… 丞相府。 柳琅的院子很静，静得只剩下春风扶柳、子规啼春，余下的都是府内其他院子的热闹和远方街市传来的喧嚣…… 若在以前，他不管是什么日子，都在房里看书，今日却没有。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坐在院子里的青竹下，慢慢地抿了一口。 柳琅其实很少这样放松自己，往日也有静坐，但都是静坐常思己过，常记慎独。 而今他却只是去感受。 他第一次去主动地感受天地，感受竹叶轻轻沙动，感受杜鹃鸟停栖在柳树上时树枝微微地颤动，感受被春吹得皱起的茶水。 他好像宁静又自由。 忽然院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洪咨夔《眼儿媚·平沙芳草渡头村》） ——是宋汀，也只有她才能搅乱他。 柳琅好感度：+30。 柳琅好似一点也不意外了，就算院墙上的人带了个狐狸面具，但他只一眼，就觉得这是宋汀，那个从不守规矩的长公主。 宋汀从墙上一跃而下，纱裙上的海棠朵朵绽开，云水色的裙摆连连逸开，像是被风吹皱了的天。 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管子·戒》） 柳琅好感度：+32。 “殿下。” 柳琅像是在宋汀没规矩惯了，浅浅地喊了声殿下，也不行礼。 “你这都把我认出来了？我可是专程去买了面具才来的，竟没吓着你，好没意思。” 宋汀气鼓鼓地摘下面具，坐到石凳上，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放回桌子上。 柳琅看着她这副模样，不自觉地将嘴角向上扬起了下。 宋汀对着柳琅眨了眨眼，柳琅尚未明白，只见一只兔子从宋汀宽袖下钻出，蹦到石桌上，又是一跳，跳向了柳琅。 柳琅好感度：+35。 柳琅也怕兔子摔伤，毕竟这兔子可是还受了伤，连忙伸手将它接住。 兔子就在柳琅怀里，不太安稳地嗅着柳琅身上清冽的药香。 宋汀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景致，正是晚霞满天时，不经感觉 ——绿水藏春日，青轩秘晚霞。（李白《宴陶家亭子》） 这里不见绿水，倒是有两杯清茶，荡漾留下春日倒影，青色轩窗秘密珍藏妩媚的晚霞。 “殿下今日如此雅兴，竟专程来吓我？” 柳琅的手抚着白兔的毛发，他自己都未察觉自己一时有些爱不释手。 ……可能每个猛男心里都有一颗少女心吧。 宋汀看着眼前的柳琅，终于觉得如今的他也算有一些人气儿了，不似之前那样一潭死水般沉闷古板。 “当然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今天是来过节的！” 恍惚间，柳琅这才觉得自己也是被过节的氛围包裹着的，小贩的吆喝、猜出谜的喝彩一下子都从远处传来，清晰又明朗。 柳琅好感度：+38。 “臣，不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