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在马车里喝了一口水碧泡好的清茶。 裴泫才慢吞吞地走到马车旁。 “草民身子才好，理应锻炼一下加强体魄，就不陪殿下一同坐马车了。” 裴泫站在马车旁，声音还有些不自然。 “阿泫作何要留我一人在车内？” 宋汀掀开帘子看向裴泫。 两个眼睛眨巴眨巴，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裴泫捏了捏手中的杏花枝，喉结轻轻滑了下，垂下眸子没再应声。 宋汀撇了撇嘴，放下帘子，一个人恹恹地吃着梨花酥。 “宿主大大，你怎么不把裴泫拉上来啊？万一一会儿他好感度又掉下去了怎么办啊？” 系统2333在宋汀脑子里跳来跳去的，语气着急。 “33，把他拉上来才会掉呢！” “裴狗真是太小气了，我都要摔死了他才涨了10点好感度。” 宋汀似想起什么，又接着问。 “33，还有多久到市集？” “宿主大大，从这个巷子口出去就是市集了。” 系统2333虽然不知道宋汀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乖巧地回答了。 宋汀拿起一块梨花酥咬了一口，又将它扔回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叫停了马车，扶着王嬷嬷的手下了车。 “王嬷嬷，马车里太闷了，本宫想出来走一走，你让水碧和车夫将马车停到巷子口可好？” 宋汀拉着王嬷嬷的手摇了摇，又不经意歪头看向裴泫，朝他眨了眨眼。 听到宋汀这样说，王嬷嬷也只能说好，转身就去吩咐水碧。 裴泫还没搞明白宋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却已经被宋汀拉住。 宋汀趁着王嬷嬷转身，一把拉住裴泫的手向巷子口跑去。 裴泫一只手握着杏花枝，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愣愣地盯着前面衣袂飘飘的少女。 裴泫好感度：-13。 少女的身上还带着杏花香，头上的步摇和腰间的玉环叮当作响。 裴泫耳边似又响起那几声琵琶吟唱。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裴泫好感度：-10。 裴泫从未见过今天的宋汀。 以前听说长公主嚣张跋扈。 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高雅地端着长公主的威严，虽是柔媚却也守着大家闺秀的规矩。 今天的宋汀，自由得像那只没扑到的蝴蝶。 步摇不能约束她。 裙摆没有妨碍她。 连她肩上的狐毛也随着她自由地舞着。 裴泫好感度：-8。 跑出了巷子。 等宋汀停稳了身子，裴泫听着她娇喘微微，才回了神。 “阿泫，你刚才怎么在发呆，木愣愣的，真是可爱。” 宋汀轻轻扯了扯裴泫大氅的系带，踮起脚尖猛的凑过去。 裴泫看着面前放大的脸，惊了一跳。 裴泫好感度：-7。 他往后退了几步说。 “草民愚笨，猜不到殿下所想，故而恼了自己。” “你又叫我殿下，这可是第二次了！” 宋汀假装生气地转过身瘪了瘪嘴。 而后像是看到什么宝贝似的，又回头看着裴泫。 “该罚，阿泫实在是该罚……罚什么呢？” “不如就罚阿泫去买一支糖葫芦！” 裴泫心里松了口气。 他很害怕这位长公主不依不饶。 乖乖听话去了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让宋汀在原地等着他。 很快，裴泫付了钱，正准备拿着糖葫芦回去时，有一个小孩儿冒出来朝他扔石头。 裴泫竟傻愣愣地没有躲开，却转身将右手的糖葫芦和左手的杏花枝护得很好。 “33，这裴狗怎么回事，竟然没躲开？” 宋汀带在巷子口看的不太真切。 听着系统2333的描述，却也忍不住疑惑。 “宿主大大，你还不过去帮他吗？这不是刷好感度的机会吗！” 系统2333开始激动。 “不急，再等等。” 宋汀倚着墙，淡淡地看着那小孩儿。 “你就是那个长公主的走狗！” “她做坏事是不是你也替她做！” “她百拙千丑，老是害人！你作何要替她做事！” 那小孩儿大喊大叫着，正又想接着骂。 却看见一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走到他身边，将他推倒在地。 “本宫百拙千丑？本宫老是害人？” 那恶鬼开口了。 吓得小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旁找来的父母噗通就跪了下去。 嘴里全是“殿下恕罪”。 宋汀摘下面具，冷冷的看着他们，指着裴泫说。 “他可不是本宫的走狗！” “你们今日的命数，全握在了他手上。 “他，是你们金尊玉贵的贵人！” 裴泫好感度：-3。 那两人又转向裴泫，磕头如捣蒜般。 裴泫周身是抑不住地发寒。 他尽量地克制不去回忆幼时被欺辱的日子，被扔石子是最简单的欺凌方式了。 裴泫看着宋汀手上的恶鬼面具。 明明丑得出奇，但却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裴泫好感度：5。 他抬手将糖葫芦递给宋汀说。 “汀汀，糖葫芦我给你买来了，我们回去吧。” 宋汀一只手接过糖葫芦，另一只手牵着裴泫。 向马车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说。 “本宫若是坏事做尽，你们早就见了阎王了。” 说罢，牵着裴泫走到马车旁登上了马车。 “你怎么也不躲，可是砸疼了？” “你没见着那石子多大吗？” “下次可不能傻愣愣的站着挨打了！” 宋汀皱着眉头对裴泫比比划划。 “阿泫知错了。” ……要是当时也有人这样护着他就好了。 裴泫叹了口气。 裴泫好感度：+10。 夜里。 裴泫做了他三年都没再做过的噩梦。 他之前总是会梦到从前的事，就算被他母妃的母族寻到后，甚至是势力逐渐稳固以后，他也仍会梦魇。 裴泫总是梦到他母妃的死。 他母妃逝世后，他甚至连好好安葬母妃的权利都没有。 直到伤口开始溃烂，尸体开始发臭、腐烂，被宫人用草席一裹，混着其他尸体一起扔进火里，最后连骨灰都分不清。 大燕皇宫里最后一个护他爱他的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剩下，随着助长焰火的风一起，消逝…… 他的父皇从一开始视他命如草芥，现在又忌惮猜疑。 欺辱他的人从高傲盛气到害怕他如恶鬼一样，没有人不说他是疯子。 宫里的人说他母妃疯魔了半辈子，而他从小就疯，就说他是个小疯子。 他总是会梦到自己食不果腹，像个疯子。 自裴泫母妃死了之后，裴泫活得连个最低贱的奴才都不如，他最初饿极了也愿意求求宫人，后来知道去御厨偷剩菜，被发现了就被揍一顿。 再后来他到了十岁时，有三两个太监拿着一只烤鸡诱哄他，想与他行苟且之事。 他发了狠，用石头砸死了一个，吓跑了另外几个，自己又躲在运粪车里逃了出去，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出宫之后他被饿了几天，浑身都脏兮兮的，他能从恶狗嘴里抢食。 他总是会梦到别人叫他小疯子。 街上的小孩儿昨儿扔石子今儿丢木棍儿，一见着他就将他围起来，嬉笑转圈。 小疯子，臭烘烘！小疯子，没爹娘！ 恶狗憎，任人欺！ 天天睡大街，日日与狗争！ 忽然梦里多了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女子，挡在他身前。 她恶狠狠地吓着那群小孩儿，用石子将他们打散了去。 等她转过身时，裴泫闻到了淡淡地杏花香。 她轻轻地用鹅黄色手绢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污，柔柔地笑了笑对他讲话。 “阿泫不害怕，我替你做主。” 裴泫醒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他很不好。 虽然梦里不再去一直充斥着那群小孩儿地嘲笑，但他也不愿意宋汀闯进他的梦，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想要得到她的救赎。 要是宋汀在这儿，一定会看见裴泫头上的好感度在猛烈地波动。 裴泫大步走到桌子旁，猛的取出插在雀蓝花瓶里的杏花枝，想要将它丢到窗外去，却顿住，复又妥协似的放回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