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家，老娘忙着要去做早饭。 王天阳原本还想搭把手，被老娘推出厨房。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看妈给你露一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 “简单做点就行了呗。” 王天阳在厨房外，往里面探头。 他记得小时候农忙时，老爹老娘早饭都吃的很简单，一碗白粥就着几根咸菜应付应付就行，又或者是拿前一天晚上的剩菜剩饭将近一下。 中午倒是要好好准备，毕竟要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哪能不吃饱饭？ 今天，老娘明显有些不同寻常。 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举起菜刀大刀阔斧地切起了腊肠，又剁了一根腊猪脚。 甚至，还拿出了她珍藏的豆腐乳。 往常，这些都是要在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啊！ “妈今天高兴！” 老娘头也不回，依然在厨房里忙活着。 王天阳无奈，被老娘几次三番驱赶下，只能去老爹老娘房里看电视。 大概看了一个小时，老娘端着四五个菜上桌。 语气和蔼地喊两人吃饭。 王天阳上堂屋一看，好家伙！蒜苗腊肠、豆泡炖腊猪脚、卤牛肉、干碟腊鱼，再加上一个凉拌鱼腥草。 全是他爱吃的菜！ “待会儿咱们爷俩喝一个？” 老爹也不板着脸了，看着十分乐呵。 王天阳有些懵，昨天老爹还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现在态度却这么好！ “少喝点。” 老娘就更奇怪了，原本最反对老爹喝酒，一看他喝就大发雷霆的人，居然主动去给他取酒了！ 怎么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转性了？ 王天阳一时摸不着头脑，有些背脊发凉。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爸，你和妈今天是咋了？” 老爹端起枸杞酒小抿了一口。 “还能咋地？高兴呗！” 老娘解开围裙上了桌，拿了个小杯子给王天阳也倒了一杯酒。 “往年啊，每到农忙，别人家的姑娘、小伙子，都会回老家给家里的老人帮忙。” “你在外面工作忙，回不来，我和你爹都理解。” “但看着别家有闺女儿子帮忙，就咱们形单影只，多不是滋味啊！” 老爹虽然没有说话，但长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落寞。 他鬓角的白发，看起来格外刺眼。 王天阳一时没有说话，恍然中，他注意到老爹老娘都不似记忆里那么年轻有活力，眉宇间多了些沧桑之色。 自从去外地上大学，毕业后又留在帝都工作，已经有八年时间。 八年过去了，期间他回家了几次？ 这些年，即使是春节，也时常因为加班，没办法回来。 偶尔几次，春节回来一趟，又总是匆匆忙忙地离去。 老爹老娘，那时有多么孤独？他们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等？ “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王天阳突然对陶渊明的这句诗深有感触。 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光，都在帝都的浮沉中浪费掉了。 那段时光，基本上没有多少快乐，相反，总觉得压抑痛苦。 八年过去了，曾经的热血被消磨殆尽，没有取得成就也就罢了，反而被打磨地失去了棱角，认清了现实。 在最后几年，他不再追求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而是拼命地去迎合市场做一些，自己都看不上的“作品”。 与此同时，他完全忽略了留在老家的父母。 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再来孝敬他们。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了，而他的父母，已经不再年轻。 老爹拿酒杯和王天阳碰了一下： “爸知道你孝顺，你的心意爸也领了今年有你回来这一趟，我心里已经满足了。” “往后啊，你还是去城里打拼，我和你老娘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一次，王天阳没有再急着反驳。 他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在心里，他再次确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在帝都，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在这个偏僻、穷苦的桃花村。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将属于这里。 枸杞酒的度数依然很高，王天阳被呛到。 几声咳嗽后，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连忙转移话题。 “妈，我有两个朋友今天可能会过来，咱们家客房收拾两间出来呗。” 王天阳说的这两个朋友，就是夏冰和她的小助理。 之前他就打听过，这小助理是个男的。 一男一女，估计不好一起住，只能安排两间房出来。 “行。” 老娘应了一声。 三人在桌子前一边吃一边闲聊，老娘说了些亲戚朋友之间的八卦，王天阳附和着讨论了几句，一顿饭吃了许久才结束。 吃完饭，王天阳和老爹因为喝了酒，躺倒床上睡了一会儿。 一直到中午，他们才一起到二伯家借牛车，下地插秧。 老娘暂时没下地，她要先在家里洗一下碗筷，顺便再收拾两个房间出来。 二伯家在县里开个了小店，已经很久没有种地，他家牛车经常被村里借来借去。 王天阳和老爹一来，二婶就知道了用意，没啥二话就把牛牵了出来。 “海哥，今年种了多少，要帮忙不？忙不过来就支会一声，我把我家小子喊回来。” 二婶和他家关系不错，十分热情。 这可不是客套话，往年他们家忙不过来，二婶还真把她家宝贝儿子叫回来帮过忙。 “婶，今年有我！别让堂哥回来跟我抢活干。” 老爹还没说话，王天阳笑嘻嘻回了一句。 “哟，咱们家书生要下地了！” 二婶颇为惊奇，她家没种地，不知道王天阳已经在培育田扯了两天秧苗。 “早下地了，我扯秧苗扯的比我爸扯的都好，不信你上村里问问去。” 老爹已经架好了牛车，王天阳连忙和二婶挥手道别： “婶子，咱们去忙了啊！下次空了上你家吃饭！” 两人推着牛车到稻场，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将扯好的秧苗一捆一捆放到牛车上，然后又顶着太阳来到水田前。 插秧没什么技术含量，农村里很多人为了偷懒，甚至会采用抛秧的种植方式。 所谓抛秧，就是抓起一堆秧苗，往水田里随手一抛。 秧苗抛到哪里，就在哪里生长。 据说，经验丰富的农人的随手一抛，甚至有可能比别人一根一根种的还要好！ 以前小时候，王天阳就曾经看过有人抛秧。 那时候，他就有些手痒，想要亲自试试。 然而，老爹在旁边，他是不敢用这种随缘抛法。 只能学着老爹，躬身亲种。 还好今天起来时，他的腰已经不再发痛。 虽然炎热劳累，但还在可忍受范围内 就这样，王天阳和老爹默默劳作起来。 不知不觉，就忘却了时间。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惊奇的女声，将他唤醒： “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