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下水沟中,隐藏着光鲜亮丽的城市中,不为人知的罪恶。 哗啦……哗啦…… 萨姆监工疲惫地向前奔跑着,他的裤脚在粪水、垃圾和尸体的碎渣中浸泡了六个小时。 “完了。” 恶毒的沼气让萨姆监工失去了一些思维能力,他的脑海里只是回响着这个词: “完了。” 他并没有特意处理尸体,他的一切底牌都寄希望于那枚法尔肯的指环。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大代价,才得到它,为了好好安置,他不惜花了五年的积蓄在风车村乡下买了房子。 没了。 戒指没了。 也许是被人偷了,被猫咪叼走了,被私吞了,但更大概率是被人偷了。不然的话,萨姆监工会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除此以外,任何一个事实。 他宁可戒指是被无知的盗贼偷了,因为那样还有一丝希望,对方并不一定清楚那枚戒指的价值。 那可是法尔肯·罗威的戒指,莱斯克先生说过,只要他愿意出手这枚戒指,不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诈骗,只要不是立刻死刑,他就可以帮自己保释下来。 那是对于溺水者来说,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没了。”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和污水被涉水的双足拨动的声响。 哗啦啦………… “戒指没了!” 都是因为洛克·唐马!不,真的是因为他吗?虽然洛克是个傻逼,但是洛克并不敢真的违抗自己,他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撒谎? 那难道是洛克独吞了?也不可能,那戒指卖相并不值钱,至少没有命值钱。洛克这种鼠目寸光的街头流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丢了?也只能这么想了。让贼拿了,让猫和捣蛋的孩子叼走了,被风刮走了—— 哗啦…… 萨姆监工抬起头,他已经在污水中行走了六个小时,穿过了大半个海纳斯市的污水管道,身心俱疲。 “完了。” 他连逃走的时候,甚至因为神情恍惚,忘记了携带备用的衣服,逃亡的资金和行李。他杀了人后,就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整整四个小时,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打扫现场,没有处理尸体,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直到教会和侦探事务所的马车到来,他才清醒过来。 逃跑。 他记得很清楚,工厂底下布置着一道排污管道,就在操作间那里,时不时会有政府的技术员过来检查密封问题。 事到如今,那里也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他百忙之中,只记得返回自己的房间,从隐藏的阁楼上取出一把水管焊接的土制火铳。以及仅有的三发弹丸。 至于说装药,实际上只剩一发的量,威克公国对枪支的管理不算严格,但是把这东西带进工厂,和找死也没有区别了。威克公国的法律非常奇葩,连街头斗殴都不允许用火器,允许公民持有步枪,却不能持有手枪。 萨姆监工知道,私自铸造的这把火铳,能不能正常开枪都是问题,但是他并无他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想着给自己最完整,不,哪怕是最基础的安全感。 他在黑暗中摸索,渐渐地找到了规律,找到了平时的施工水道,沿着前进了几百米,两名在下水道里作业的工人便看到他的身影。 “喂!你是谁!这里很危险!” 回声让萨姆监工感到刺耳,他掏出那把土枪,朝他们一指,两名清洁的工人立刻安静下来。眼睁睁看着他穿过这里。 光芒。 他渐渐地看到了远处有光,直到这一刻,手上沾染着人血,在暗中行事犯罪的萨姆监工见到了光,他再也不顾什么理性不理性,激动地朝着管道外爬出去。 越来越近,他离着光越来越近,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握住一缕救命的光。 突然间,水速开始加快,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踩着滑腻的坡道跌倒,一个猛子扎进了污水之中。 无以言表的臭气和恶心早已让他麻木,他手脚扑腾着,被湍急的污水冲刷下去。 澎啪! 下水管道将他冷冷地一口吐了出来,和那些大便和尸体骸骨一起,浑身污泥和粪水的萨姆监工连连作呕,稍有些神智就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朝着岸边跑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岸,头脑因为下水道淤积的毒素,而变得迟钝,他的角膜中进了毒害的水,头上的伤口也被污秽感染,浑身湿透的身体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啪嗒。 他一时没忍住疲惫和痛苦,低下头,扶着岸边的大树,一阵呕吐,把自己胃囊里的东西吐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罢休。 萨姆就要离开,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腿脚无力,身体发烫。 “该死的,我发烧了!” 是破伤风感染了。 萨姆监工头晕目眩,扶着膝盖就要坐了下来。忽然间,他看到面前递过来一瓶清水,他早已经因为粪水和臭气变得难受,真想一把接过来对方清水,浇在头上。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水。 啪嗒。 对方似乎是手滑了一般,水瓶洒落在地上,汩汩地往外涌出清水。 萨姆监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立刻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舐着地上蔓延开的清水。 “别这么着急。”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还有一杯。你要喝吗?” 萨姆监工恍惚间,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对方衣着光鲜整齐,露出棕色的双眼,独腿杵着手杖站立着,露出和善的笑容:“萨姆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