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说着，便有一名女史扶着她起来。
璟清叹了口气：“孙儿不孝，没能守住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江山，是孙儿无能——”
郭氏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却仍是闭着眼，数着念珠，口中悠然说道：“也罢，皇帝，我且问你一句，如今叛军在冲关，如若关破，你要做何打算？”
“孙儿无能……不愿降叛，辱没列祖百世英明，然事已至此，只能以死全节。”璟清低下头，眼中满是愧疚。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郭氏问道。
“祖宗尝云：‘君王死社稷。’”璟清闭上了眼……
“唉……你……且去吧。”郭氏看了眼挂着的肃宗像，那般祥和，栩栩如生“也算是你阿公没白疼你，没弃祖宗家庙于不顾。”
“启禀太皇太后，圣人：后妃们已经到了。”赵俞成作揖道。
郭氏牵起他的手：“走罢，去道个别……”
走到前殿，只见一女子径直扑了上来，丝毫没有遵循宫人嫔御该有的规矩，她并未按宫规束好发髻，三千青丝松散开来，随意的散落在背后，一对鎏金双鱼耳环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泠泠作响，姣好的芙蓉面上无任何妆容，但却显得惨白白的一片，梨花带雨，不禁让人为之心生怜惜。
她抱着璟清的袍服，嘤嘤哭泣：“圣人，不要啊，妾身不想死啊，圣人……”
“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郭氏用拐杖杵了杵地面。
“不要啊，圣人，妾身的雯媛才四岁啊，她才四岁啊……正是缺个人照顾的时候，这会子又怎么离得开她的娘啊？”她紧紧的抱着璟清的袍服，“不要啊，圣人，请圣人三思啊，圣人……圣人……”
太皇太后凤目一瞪，凤首拐杖杵一杵地面上的金砖，“当真是胡闹！来人啊，将宜贵嫔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即便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黄门将她拖了下去，耳边还回响着她的戚戚声“不要啊，圣人，圣人……”
“圣人……善自珍重。”皇后江沉璧敛身下跪，缓缓行了一个稽首礼。
国母一跪，身后的各宫妃嫔，女史内侍们自然不敢干站着，连忙下跪。
璟清叹了口气“都起来罢。”
“圣人——”一个小黄门拱手跪地拜倒：“披香殿寒氏求见圣人……”他声音有些颤抖。
从战争一开始，后宫诸人便从明面上不待见寒氏，不仅衣食不周，还撤走了她宫中的大批女史内侍，只留下两个女史，一个小黄门在旁伺候，名曰：“静养不须人多，不利于病气疏散”，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折磨罢了。
萧知许猛地一抬头，眼中噙满了泪，连着惊鸿髻上的赤金团凤步摇都有些颤动，摇摇欲坠，她高声惊呼道：“她想如何？难道她竟然不知道，妾身等今日会有此等遭遇，皆是她所祸害的，她还想怎样？”
若说这满宫里，最不待见寒氏的，莫过于这位萧家大小姐了，曾经，寒氏害的她失去了一个尚在腹中的孩子——太医说，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自此，萧氏便伤了根本，再难有孕。
“圣人，寒氏说她知道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告之于圣人……”
“关于什么的？”璟清想了想，疑道。
那个内侍依旧拢着手，缓缓道：“当年端淑夫人难产薨逝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沉璧敛于袖中的的手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看向一旁侍候的半夏、忍冬，半夏连忙向她递了个眼色，沉璧才沉下心来，偏过头去，对着那名内侍斥道：“胡说八道！当年端淑夫人因难产而薨逝合宫尽知，哪有她兴风作浪的地？来人，拖下去，杖毙！”
“就是就是，还不快快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萧知许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璟清的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挥了挥手：“罢了，你们几个毕竟都是从潜邸的时候便跟着朕过来的老人了，就不要再说了——”他将手负在身后，定了定神，说道：“走，去看看罢，就当是了韫玉的遗愿罢。”
沉璧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嘴唇，俯身下拜：“是……”
萧知许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那名内侍，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狠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起驾披香殿——”桂显安拉长了声音，仿佛是在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