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依我之言,回家去做个千银户,逍遥自在,何必这般提心吊胆的!”
那边两浑货鼾声起起伏伏扰人,呆望着房中灯花跳动,方老四独自枯坐实实无奈。
见外面天色渐亮,他叹了口气,便步出房门寻去院中闲逛。
那客栈不过是路边平常店面,院子本就不大,只糊弄了少许花草细树,也没去精心打理。
墙角边还堆了好些桌椅杂物,无人拾掇,实在没甚看头。
赶早进城的房客,此时也已起身出门,院中人影来来往往,打扮各式各样,好不嘈杂。
方老四院中打了个转,就又折身回房。
三当家此时已回了房中,挺背坐在桌边出神,方老四见此不敢打扰,轻步躲到了墙边。
甑达旦、许二正起身收拾,两浑货贪睡不够,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瞟到方老四进来,却是懒得问他作甚。
房中匪兵匪将凑齐,杨欢欢略作沉吟,手指轻敲桌面道:“今日去了城中,总要待一些时日,我等进城,且先去寻个落脚处,再作计较不迟。”
方老四心中暗叹:“我去,又是如此!”低头微撇了撇嘴。
甑达旦、许二正坐在床边捶背揉腿,两浑货闻言也无所谓。
杨欢欢见三浑人焉不作声,面上微愣,提剑起身道:“如此,这便去了。”
四匪堂中用过酒食,寻到柜前。
那儿正围着一圈人,方老四挤不进去,只在后面听着些言语,吵吵闹闹的。
此时柜里掌柜,已换作了三十来许的男子,焦头烂额道:“客人们且稍等稍等,家中老汉夜里贪酒,柜中糊弄得乱七八糟的,请容我细细查对一番。”
待人影渐渐散去,四匪终摸到柜边。
那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又寻摸半天,才苦笑道:“劳烦久等!四位客人,是昨夜里来住店的?”
四匪闻言,便点了点头。
掌柜扫了四人一眼,三男一女,高矮壮瘦,好不古怪。
他面上干笑道:“哎呀,就只要了一间房?”
甑达旦听他废话,忍不住咧嘴骂道:“日他娘哩,昨夜大把银子使去,那老头说现今客房贼球紧俏,多一间空的也没有,不是作怪怎地?”
“这位客人勿恼,确有这回事,若要在城中逗留些时日,客房怕还真是难寻。”
掌柜闻言更是糟心,面上忙作笑道:“几位客人,还要住他几日不曾?”
杨欢欢心下早有计较,摇头道:“无需,我等城中自有去处。”
那掌柜闻言笑笑,便不再多语,应付一番,自低头烦心他柜中琐事。
时天色尚早,城外路人三三两两,也不匆忙。
四匪出客栈踱行没多久,便望到两列兵丁持着刀枪,默立城门之前。
那高大的城楼上,也是影影绰绰,搭眼可见城头上,刻着“安庆城”三个大篆。
城门开有三个门洞,各门洞前虽有兵头上去,盘问一番过往车马行人,倒也不至拥挤。
四匪随身带有刀剑,背着包裹前后行去。
那城前兵丁见惯了,各样来往进出人等,只稍微注目,也无人上来理会纠缠。
杨欢欢一路行到城门前,顿足略作端详,遂往左侧门洞踱了过去。
她身后的三匪,身家底细极不干净,为城头官兵汹汹气势所慑,心底颇有些畏缩不踏实。
三匪自紧跟在她身后,个个低眉顺眼的,作态好不乖巧,哪敢丝毫造次。
那洞口兵头盘问完一队行商,见四匪凑上前,使眼一扫,手叉了腰,歪嘴道:“呵,且住,何处人来?”
杨欢欢早取出了路引等文书,递给那兵头,随口应道:“宜平!”
那兵头手中略翻一二,瞟见面前妇人颇有气度,也不为己甚,只冷言道:“观你几个面生得紧,可知这城中老爷们的规矩?”
四匪闻言,相视呆愣。
方老四忙凑上前递过路引,手里夹了坨碎银过去,拱手道:“我等初来乍到,还劳烦指教一二?”
兵头手中掂了掂分量,往怀中一塞,面色顿缓道:“嘿,也罢。瞧你几人,也不像那惹是生非之辈,便细细说道说道,免得恼了城中老爷们,还不自知。”
正咽了口水,那兵头瞥见后面又过来一行人,他面上顿时一紧,急声道:“在城中,且记勿装神弄鬼、妖言惑众便是。
再是,切切莫要作些胡言乱语,编造些谣言生事。”
四匪闻言相视再愣:就这规矩?
方老四讪笑道:“我等近城是谋些正经营生糊口,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定记在心上必是。”
兵头见后面人群已近,挥手便让四匪自去,打发了事。
甑达旦与许二两人,倒是省了一番盘问功夫。
四匪溜达进城,时天色尚早,但城中车马行人往来、担筐挑担的,已是好一番热闹光景。
再是糊弄营生的店铺摊贩,也开了张,招呼吆喝声起伏不绝。
听口音南北之地混杂,更显繁荣景象,与宜平县中种种,实不可同日而语。
方老四、许二同甑达旦,皆是第一次进这安庆城里,瞧着些街中坊间楼前热闹,三匪只觉眼界大开。
那道中时不时有捕头捕快成队逡巡,三匪倒也不敢造次,去露些寨中模样。
又见着些城中闲逛玩耍的姑娘妇人们,打扮或乖巧或艳丽,与宜平县中风情,有天壤之别。
三匪不觉间双腿迈开了,两手也甩得天上了,直跟在杨欢欢身后嘻嘻哈哈、左顾右盼一阵,口中赞叹不已。
到得后来,他三个早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
好在杨欢欢心中有数。
妇人一路淡然行去,领着三匪穿街过巷无数。
她不愿牵扯那些往日人情,路过一处“鸿运客栈”的门首,见门面装饰尚可,门口也是人进人出的,便带着三匪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