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即位后,对萧瑀格外敬重,亲口将自己的大女儿襄城公主许配给萧瑀的儿子萧锐为妻。这样,他又成了当朝天子的亲家,身份尊贵无比。
君臣二人坐在御书房内,太宗随口问道:“庄严寺住持慧因法师因病圆寂,住持之位一直空缺。这段日子国事繁忙,因而也没顾得上这个。朕知爱卿佛缘深厚,对京城佛界甚为熟悉,可知有谁能担此重任吗?”
“回陛下,”萧瑀立即说道,“臣以为,大觉寺玄奘法师可担此任。”
“哦?”太宗没想到萧瑀竟如此干脆地给出了人选,他拿起书桌上的那一纸帛绢,指着上面玄奘的名字问:“爱卿说的,可是这个和尚?”
萧瑀点头:“正是。臣有缘,曾与玄奘法师见过几面,蒙法师宣讲佛理,饱尝醍醐,遍饮甘露,当真是受益非浅。”
太宗有些难以置信:“那玄奘年纪轻轻,当真如此了得?”
萧瑀道:“玄奘法师确是佛门百年难遇之奇才,很多大德修行数十载,却还自愧不及玄奘法师天生慧根。”
太宗依然不信:“如果那玄奘开坛说法,爱卿会去听吗?”
“这是自然,”萧瑀道,“法师开坛讲法,老臣只要有空,必会前去洗耳恭听,天簌之音可除去积年蒙障。”
听得此言,太宗不禁暗暗称奇。
玄奘还在积极地为西行做着准备,他在禅房中一边取出出门穿的短褐,一边想,骊山已经没什么爬头了,要想把身体练得更好些,是不是应该再跑一趟蜀道呢?
就在这时,忽听到一声响亮的“大唐皇帝令!”倒把他吓了一跳。
前来传旨的是大唐鸿胪寺一位年轻的官员,道岳法师带领寺中弟子,站在殿前,合掌听宣——
“大觉寺沙门玄奘听诏!皇帝有令,即日起去往长安大庄严寺,住持皇家道场。钦此。”
僧人们立即窃窃私议起来,皇帝任命玄奘担任庄严寺住持?这殊荣可不是一般的大呀!大唐国寺,皇家道场,日常清众数以千计,住持的宝座是多少大师级的僧人都梦寐以求的?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来,聚焦到玄奘身上,充满艳羡。
传令的官员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恭喜玄奘法师,快接诏书吧。”
玄奘依然站在那里发愣——数次上表请求西行,一直没有等来朝廷的回复,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个任命,倒真是天大的殊荣。难道这是皇帝在暗示他,不准西行么?
庄严寺住持?……玄奘不禁苦笑。
这确实不是一个容易抗拒的诱惑,一方面说明自己的修为学识、名望道德得到了皇家的肯定和认可,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年纪轻轻的他正式步入了全国顶级高僧的行列。
单就这个职位而言,在俗,其名利双收风光多多,是多少僧人想都想不来的;在教,这也是一个能够充分展示个人才能的平台,他完全可以籍此做一番事业,实现他少年时立下的“远绍如来,近光遗法”的宏愿。
可是,这真的,真的……就是我所需要的吗?
“玄奘法师,快接诏书吧。”道岳法师站在一旁,小声提醒他道。
玄奘终于抬起头,原本有些迷茫的双眸中,重新汇聚起坚定的光芒:“玄奘不能接诏。”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不吝于一声炸雷,响在每个人的头上!
不仅宣诏的官员当场傻眼,周围的僧众也是一片哗然!
道岳法师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不安的神色。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立刻把玄奘拽过来大骂一通!
最轻松的反倒是玄奘,他冲着那一身儒袍、脸色铁青的传诏官员淡淡一笑道:“这位大人,劳烦您回去禀奏圣上,玄奘将上表备述详情。”
那官员总算平静下来,脸色却是异常难看,冷冷地说道:“备述详情?究竟是什么理由能够让法师抗旨?法师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玄奘叹道:“若因抗旨而获罪,也是无可奈何。玄奘这就去修表,劳烦大人带回。”
说罢合掌施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面对皇帝的圣旨,面对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说了不!
玄奘在禅房内铺好纸张写他的表文,他已经数次上表请求出关,皆石沉大海,也不知是没送到还是没批复。而这一回,皇帝派鸿胪寺官员来传诏书,那么自己的回表理应由这位官员直接带给皇帝。因此这一次对他来说,不管是麻烦还是机会,至少可以确保表文能到达皇帝的手中了。
先前打算跟他一同西行的几个僧侣跑到他的身边,苦劝不已——
“法师你好糊涂啊!圣上亲自任命你做皇家寺院的住持,这是何等的荣耀!你怎可如此拒绝朝廷的美意?”
“法师啊,这圣旨一下,不尊崇的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不说别的,单单一句藐视朝廷,藐视皇帝,就足以让你身首分离了!”
“法师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就为了你那个看上去渺不可及的心愿吗?这不是太不值了吗?”
“现在这种情况,西行是绝不可能的!你这番得罪了圣上,一旦龙颜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