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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有一百个问题2(2 / 2)

玄奘淡然一笑道:“弟子之所以去相州,主要是听从了智琰法师的推荐,去向慧休法师学习《杂心论》的。”

“是《杂阿毗昙心论》吗?”道岳法师问。

“正是,”玄奘道,“慧休法师是遍读诸经的佛学大师,他的住锡之地在相州南街的慈润寺。弟子跟随大师学习了八个月,主要学的是小乘毗昙学。”

道岳恍然道:“难怪法师读《俱舍论》时能够融会贯通,却原来早已学过一段时间的毗昙学了。常听人说,玄奘法师的兴趣在大乘佛教上,难得却肯花那么多时间去钻研小乘经典。”

话虽如此说,对于玄奘的杂学旁收,他心中并不以为然。

此时的他完全不知,若干年后,在印度的辩经问难中,大小乘兼通的玄奘取得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大乘小乘都是佛陀妙理,”玄奘恳切地说道,“况且中土佛经本来就少,弟子又怎敢再挑挑拣拣?”

“法师觉得中土佛经少吗?”道岳觉得颇为奇怪。

“难道不少吗?”玄奘问,“佛法自传入中土以来,只传译出少量的经典,实在不足以教化芸芸众生,所以才会有像三阶教这般有违佛理的教派产生。”

道岳法师摇头道:“众生痴愚,经典再多又有何用?”

“众生不是痴愚,只是暂时被蒙蔽了而已。佛家经典自有为其拨开迷雾之作用,引导众生从迷梦走向醒悟。只是……”他轻叹了一声。

“只是什么?”道岳追问。

“弟子多年云游,四方参学,常见同样的经论有着完全不同的解释。而诸师所说义理,也往往各持己见,令人莫知适从。”

“学佛之人自然是以佛典经论为准,又何必去管诸师各持己见呢?”道岳法师道。

“师父教导得是,”玄奘叹道,“弟子也曾将这些不同的解释验之于佛典经论,怎奈这些佛典也各有版本不同,自相矛盾之处比比皆是。甚至,有的经书自身就前后不符,各经论之间,更是相互冲突。或许是玄奘太过愚钝,无论如何求证都无法通达。”

“法师不是愚钝,是太过聪明了,”道岳法师认真地说道,“请恕老衲直言,其实修行人只需要依止一部经书就够了,你为什么要知道得那么多呢?”

玄奘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依止一部经书真的可以树立信心吗?弘扬《十地经论》的地论学派,和阐发《摄大乘论》的摄论学派,本来都是大乘瑜伽行派的着作,可是传入中土以来,反而分裂成了不同的学说,自南北朝起便争论不休,在一些有关佛性的基本问题上,两家的说法竟然大相径庭,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玄奘以为,这些纷争内斗,对于正法的弘行,十分有碍。”

道岳法师沉吟不语,心中却深有同感,佛教在中原已经有了许多宗派,每一宗下还有无数的小派,若是将他们列成表系的话,可以说是非常壮观的。宗派多了按说是好事,可内讧频仍,无疑消耗了自己的能量,也使得广大信众无所适从。

眼前的青年法师学无常师,所学涉及大小乘,涅盘、摄论、般若、毗昙、成实、俱舍等各宗各派,几乎涵盖了中原地区所有的佛教义学,在这方面的困扰自然也就更多,道岳法师原本对他的杂学旁收不以为然,想引他将精力集中到俱舍宗来,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

果然,玄奘接着说道:“依弟子愚见,靠只学一经一论,完全不接触他宗来树立信心,不是真信心。只不过是盲人摸象,自欺而已。”

道岳默然。

《大般涅盘经》卷三十二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尔时大王,即唤众盲各各问言:汝见象耶?众盲各言:我已得见。王言:象为何类?其触牙者即言象形如芦菔根,其触耳者言象如箕,其触头者言象如石,其触鼻者言象如杵,其触脚者言象如木臼,其触脊者言象如床,其触腹者言象如瓮,其触尾者言象如绳。

显然,玄奘是想起了这个故事,有感而发。

道岳感叹道:“这些盲人生来从没有看见过象,难怪他们摸到的,想到的,都错了。”

“但是他们还是各执一词,在王的面前争论不休。”玄奘道,“弟子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盲人,绕着一头巨大的象在乱摸,却始终摸不出头绪,反弄得一头雾水。但是若只依止一宗一论,岂不成了只摸一处却自以为见到了大象的盲人?如今中原佛教义学各宗派间的争执纷纭,概因如此吧?”

“或许你说的对,”道岳法师点头道,“佛门弟子自当相互参学,而非固步自封,这样或可见到全象也未可知。玄奘法师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出,不论是俱舍还是毗昙,老衲皆可与你共同参详。”

这话令玄奘惊喜万分,也感动万分,当即说道:“我有一百个问题。”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交给道岳,那上面全是他在这两年游学生涯中记录下来的“先贤之所不决,今哲之所共疑”的问题,计有一百多条。

道岳法师看后,不觉呆住了。

“诸位大德可以回答玄奘的问题吗?”大总持寺的方丈内,七八位大德同坐一室,品茗论佛,道岳法师适时抛出了这个卷轴。

长安城里高僧众多,研究义学的也不在少数,因而像这样的聚会讨论是常有的事,各寺方丈轮流坐庄奉茶。

慧迁法师拿过来展开,小声念着:“众生的佛性是始有还是本有?第八识阿赖耶识是染是净?地论师与摄论师究竟谁是谁非?……”

座中高僧眼中皆流露出惊奇之色,因为这些问题已经涉及到了佛教义学的根本,且都难以回答。其中有很多,他们也是因了近些年的讨论碰撞才隐隐有所意识的。

“这个玄奘便是岳法师最近新收的弟子吗?”智实法师问道。

“惭愧啊惭愧,”道岳法师摆手道,“不瞒诸位说,玄奘法师于佛理上的见地实在老衲之上,他尊我一声师父,不过是敬我年长几岁罢了。”

几位大德不禁笑了,僧辨法师道:“想不到岳法师竟是如此谦逊。老衲听说,在苏州东寺,六十高龄的智琰法师竟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参学僧‘执礼甚恭’,甚是奇怪。那个参学僧便是玄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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