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队冲进库房的士兵们又出来了,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一无所获。昨夜,几个年轻的沙弥早已将这里的每一粒谷子都捡拾干净,管叫它一点儿都不浪费。
王世充的脸色极其难看,杀气越来越浓。
“很好!”他狞笑着说道,“我早听说佛祖有‘割肉喂鹰’的典故,今日就杀了你们这些贼秃,让前方将士们能有口肉吃,也算成全了你们的拜佛之意。”
他一挥手,士兵们的刀剑立即出鞘,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僧人们的脸色立刻变了。
“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声中,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僧侣合掌上前,施礼道,“请将军息怒。天子虔信佛法,当知‘慈悲胜念千声佛,造恶徒烧万炷香’的道理。将军忠于天子,当为天子积德,方可保得大隋江山哪。”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他:“你这小和尚又是什么人?这里怎么还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僧法号玄奘。”
“原来你就是那个玄奘法师?”王世充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年。
“听一些被抓到的反贼说,是玄奘法师让他们去长安投奔李渊的。可有此事?”
玄奘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军,您也知道洛阳已经绝粮多日,饥民们连树皮草籽都吃不上了,以至煮土为食,凄惨无比。玄奘要他们去长安,并非投奔于谁,只不过是随丰就食,勉强活命罢了。”
“强词夺理!”王仁则喝道,“长安是反贼李渊的地盘,去那里不是投靠反贼又是什么?你说洛阳已经绝粮,纯属妖言惑众,昨日弟兄们还从一些刁民家中搜到数十石谷物,你又有什么话说?!”
“阿弥陀佛,”玄奘轻宣一声佛号,“将军,如今灾祸连年,饥民四野,饿殍遍地,将军身为一方父母,正当开仓施赈才是,怎可纵容官兵四处抢粮,与民争食?”
“大胆!”一旁的王仁则勃然大怒,抽刀在手,直指这少年的咽喉。
“将军不可!”人群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法师忙忙地冲上前来,跪在地上,“请将军息怒!我兄弟年幼不懂事,是小僧平日里管教不当,一切罪责都在小僧身上!”说罢扣下头去。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玄奘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伸手欲将二哥扶起来。
长捷却拼命拉着他的衣襟:“四弟,你快跪下,向将军请罪!”
“二哥!”
“阿弥陀佛!”慧明方丈发话了,“长捷,玄奘,你们两个都退下。”
玄奘忙扶起二哥退了下去。
“年轻人修为不足,让将军见笑了。”慧明方丈合掌对着王世充说道。
王世充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将军为前方将士的饮食担忧,本无可非议。本寺无力帮助将军,致使将军生气,兴兵问罪,这都是老衲的罪过。老衲愿于佛前自焚谢罪,希望能熄灭将军的怒火,放过这些小沙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和上!”玄奘急了。
“玄奘,”老方丈淡然一笑,“你幼践缁门,怎的还如此堪不破?须知人之五蕴不过是一付臭皮囊罢了。如今时候已到,自然回归,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玄奘一时无语,两行清泪不由得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