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发老者乃是山中一位大精怪,唤作茸客。
其修为也是灵动后期,又传言其寿元悠久,天赋异禀,至今活了已有八百多年。
此刻,这白发老者接过了苍衣之人手上玉璧,细细观之,良久后一声叹息。
“果真是此物。”
“茸老,莫非你见过此物?”
“实不相瞒,当年吾年幼时,曾见得人王携车骑狩于云梦之台。”
“当年吾不慎被网兜所捕,因了人王所言,秋杀之季,不杀母兽、幼兽,方才侥幸活命。”
“那时,人王威势浩荡,所行乃乘玉舆,驷仓螭,垂旒旌,旆合谐。舆玄服。建云旆,蜺为旌,翠为盖。”
“有山中神灵,号为巫山神女,入梦人王,曰:‘妾,巫山之女也。闻君游云梦,愿荐枕席。’”
“王因幸之,和神女巫山云雨。
吾虽幼,犹记当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神女之踪难测也。
后有楚王游于云梦之台,却未能一睹神女之容,抱憾而终。”
沧浪君闻言,沉默片刻后,忽高声道:“此间俱是山中隐修之士,才高八斗,不若各倾陆海云尔,为此事作一华章,诗词歌赋均可。”
“此方玉璧,便赠与其中佼佼者了。”
殿中来客闻言,俱是沉吟片刻,各自落座,有长身丽人手捧笔墨纸砚,立于一旁伺候。
就在众多来客文思之时,忽然听闻殿外有一声响起。
“楚王神女之事?岂能少得了某!”
案几之后,李九虫听得声音,回头看去,就看到了一身披玄色衮服之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只见此人浑身金光闪闪,额上有鳞闪着亮光,容貌俊秀,长身而立,颇为不凡。
“敢问足下是?”
殿中,沧浪君当堂而立,下了陛,迎了这人进来,便听这黑衣之人说道:“某道号金鳞子,家住海滨附近一莲花池中,闻君今日有宴,特来拜会。”
李九虫觑了此人一眼,只见这身着衮服之辈,浑身妖气弥漫,却不似陆上精怪,浑身弥漫着一股子鱼腥,八成是个水中妖物了。
沧浪君自然来者不拒,命一旁侍者为其延座。
但听这金鳞子道:“吾才气横溢,此木案几岂能承受,且换了青玉案来。”
当真是好生狂妄!
沧浪君闻言,也不恼,竟是真的命左右取了一张青玉案几来此,又为这金鳞子换了碎金纸笺,翠玉狼毫管笔,文墨一应俱全。
下一刻,这金鳞子取了狼毫,笔走龙蛇,竟是一气之间,诗词乃成。
沧浪君取了观看,但见其纸笺上,墨迹龙飞凤舞,文采焕然,有词一首:
【惜奴娇·瑶阙琼宫】
瑶阙琼宫,高枕巫山十二。睹瞿塘、千载滟滟云涛沸。异景无穷好,闲吟满酌金卮。忆前时。楚襄王,曾来梦中相会。吾正鬓乱钗横,敛霞衣云缕。向前低揖。问我仙职。桃杏遍开,绿草萋萋铺地。燕子来时,向巫山、朝朝行雨暮行云,有闲时,只恁画堂高枕。
好个媚词,当真是露了骨肉皮相,虽浓艳之气直欲扑面而来,却不失为一篇佳作。
来客争相传阅,细细观之,竟是爱不释手,只觉身临其境,仿佛目睹了当年楚王神女云雨之事。
片刻后,又有一诗顷刻而成,却是茸客所作。
君不见巫山神女作行云,霏红沓翠晓氛氲。
婵娟流入楚王梦,倏忽还随零雨分。空中飞去复飞来,
朝朝暮暮下阳台。愁君此去为仙尉,便逐行云去不回。
来客看了,纷纷赞叹,沧浪君眼中也是异彩连连,诗文中果有飘逸出尘之意,显然得了山野大贤的风骨。
灯火阑珊处,有一身着白衣的娇艳女子,正和几个侍女窃窃私语。
“先前随洞主乔迁此地,以为这里尽是些茹毛饮血的蛮子,不想,却是有着几分才情。”
“你瞧,裹儿姐姐,那儿有个狂生,真是好生无礼。”
白衣女子蓦然回首,但见一少年书生,白皙修长,容貌俊雅,手持酒壶,一身的酒气,醉意之下,浑然不觉满殿的妖怪,挥笔狂书。
但见笔下,只有寥寥十余字,便大醉长眠,呼呼醉倒在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