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理,严蒙天为了自己的生存,剥夺了许多无辜女孩的自由,罪不可恕。可他的命却又不止是为了自己而生,他是在为全城百姓殚精竭虑。
如此看来,没有绝对的善,更没有绝对的恶。有的,只是一个名为“寅天乾”的男子,为了一个和他“略有关系”的女人,残害了许多无辜人的生命。
如果把天云城这半个月的故事写成小说,那么主角或许有很多,真正意义上的反派却没有几个。而在这寥寥无几的反派中,寅天乾必然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公众认为的“恶”,就是绝对意义上的“恶”吗?又或者说,“恶”的评判标准应该是什么?
当大众认为一件事情影响不好、价值不正、有违观感时,他们是否是在用多数派的“特权”侵犯少数派的“权利”呢?
当某一天,曾经的多数派变成少数派那一刻,他们又能否感受到被世界蹂躏的绝望?
再当某一天,曾经的少数派变为多数派之时,他们是会回忆苦痛、消解不幸,还是激化仇怨,加倍报复呢?
历史无数次的证明,当曾经的奴隶变为了主人,他们铭记的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因果得偿”和“变本加厉”。
所以,严蒙寰才是对的吗?民众终归是愚蠢的,他们不需要智慧,更不需要自我意识。他们只需要在统治者提供的美好假象下放肆欢笑、疯狂劳作,最后乖乖去死。
寅天乾越发迷茫了。毕竟,他只有十九岁,他才大二,他只是名为“华夏泛亚细亚合众国”的一名普通青年。
这个时候,小院西厢房的严千道也在迷茫。
寅天乾此刻的纠结,就是他这段时间的思考。只不过他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广。他关心的,只是“人为什么不能相互理解”。
在他看来,即便严蒙宇有错,可在这个游戏规则下,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他的“罪恶”与他的功绩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
至于寅天乾,虽然以爱为名,可这种略显自私的爱,又何尝不是在放肆使用玩家的特权。
这些天,他始终守着寅天乾,更多的是维持双方实力平衡。他不希望严蒙宇死去,也不希望寅天乾被抓,他只想让事态平稳发展,最终得出一个不会伤到任何人的答案。
可是随着二公子的到来,他的心境发生了无法忽视的转变。
什么都不做,严蒙宇会死,严氏将会迎来大难。抓住寅天乾,他和婉花语的约定会被打破,师父便再难生还。
那个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铁轨选择”,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什么都不做,让大多数人去死;做点什么,让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如此而已。
恍惚中,他似乎感到师父在摸自己的头,慈爱的声音也在耳边萦绕。
“千道啊,你是不是又在我喝的茶叶里加料了啊。下次往颜弘道那个老不死的酒里加!”
“千道啊,君子不行险,不显其正,不历劫,不识天下大同。不要沉迷于唐魔的传说,要从他立地成佛的事迹里学到为侠处世的方法。”
“千道啊,你这次伤重,颜弘道那个老家伙的徒弟,那个叫严歌宁的丫头一直照顾你来着。回头,你带上几张功法残谱,去感谢一下吧。”
“千道啊,颜弘道那个老家伙这几天总来烦我。你猜他要干什么?我猜你肯定猜不到,他想替他那个徒弟说媒。嘿嘿嘿,你说有意思不。”
“千道啊,你觉得那个严歌宁怎么样?最近那几个老东西都来烦我,都想替自己的得意弟子说媒。你看我该怎么办?要不,你挑一两个喜欢的,我先应付一下?”
“千道啊千道,但凡你继承了你爹万分之一的性子,这山里的姑娘们也不会这般茶饭不思了。”
“千道啊,你就要去凤珏亭了,那里凶险,为师舍不得你。这些是各位长老的保命法宝,你都拿着。为师愚钝,修的是身外无物,哎……,没什么能给你的,就送你两条忠告吧。有机会,常去和曼珠沙华姑娘请安,但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还有,离那个叫婉香的妖女远点,越远越好,实在不行,咱就不练了,赶紧跑。”
“千道啊……”
“千道啊……”
想着想着,严千道的泪水就忍不住决堤,“师父,我可能救不了你了……”
视线转回寅天乾这边。
申时已到,他却在一片破败的园林中发现了一个令他眼红心跳的身影。
那个身影披着夸张的栗色连帽斗篷,双手抱膝,蹲坐在摇摇欲坠的假山之下。他的手指纤长,皮肤细嫩,侧脸更是艳美无匹。
奇怪的是,他正在剧烈的颤抖,筋肉暴起,咬肌突出,似寒冷又似紧张。他粗鲁地吞咽下带有浓重灰尘的空气,又喷出一股股奇特的粉色水雾。水雾在空气里凝结、聚集,又分裂、绽放,好似一团团盛开的粉色大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