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口喷人。这乃是我新得的玉佩,怎么就成了你家小姐的。你这臭丫头,再敢胡乱攀咬,小心我打你。”
说话间,陌生男人抬手就想打人。
沈绛面色一冷:“住手。”
卓定探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让他动弹。
男人一见他们人多,立即气短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阁下想对我的丫鬟做什么。”
沈绛语气温和,却透着警告。
男子瞧出她就是今日大堂内惊艳了整个驿站的姑娘。
他放缓语气说:“你这丫鬟平白诬陷我偷了玉佩,烦请小姐多加约束管教。”
阿鸢急了:“小姐,他手里拿着的是夫人留给您的玉佩。”
这会他们的争执,已经把还未睡的驿站客人都吵醒。
不少人干脆走出门看个究竟。
沈绛看向男子的手心,果然他拿着一枚玉佩。
她仔细打量了会,秀气的眉毛渐渐蹙起。
“不知可否将玉佩借我一看。”沈绛客气开口。
男子没想到连她这么说,心下当即有些心虚,因为这枚玉佩确实是他刚得来的。
难道真的来路不正?
他犹豫间,一旁有人帮腔说:“既然不是这位小姐的玉佩,你借给她看一下又如何。”
陌生男人这才将玉佩递过来。
沈绛把玉佩拿在手中。
她的眉心却反而比刚才蹙的更厉害。
“阿鸢,去房间将我匣子的玉佩拿来。”直到沈绛缓缓开口吩咐。
咦?
众人听这句话,纷纷一怔。
阿鸢更是彻底僵住,她分明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小姐的玉佩。
沈绛的首饰都是由她收拾保管,这枚玉佩她看了无数次。
只是沈绛吩咐,她不敢不从。
等了片刻,阿鸢重新返回,只是这下她脸上不再是笃定,而是难言的尴尬。
谁能想到这两枚玉佩竟如此相像。
她刚才一听到这人说刚得了这枚玉佩,怕对方跑了,才不管不顾拦住对方。
待她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那男子也松了口气。
他说:“你看,我就说我的玉佩……”
可他的话还没说话,就瞧见两枚玉佩被摆在一处,竟扣在了一起。
这……
原本看热闹的还以为真是误会,可瞧见这情形,哪还有看不懂的。
这分明是一对儿玉佩。
“给你玉佩的,是谁?”沈绛缓缓抬头。
其实沈绛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了。
昌安伯府的嫡次子。
她的未婚夫婿,楚凛。
男人震惊之余,说道:“是一位的俊俏公子,他说他夫人病重,知道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想从我这里寻几味药。我正巧手中有一株千年人参,原本是想拿到京中卖个大价钱的。”
“他说自个手头没有余钱,便将这枚玉佩抵给了我。”
阿鸢这下彻底急了,她望着沈绛:“小姐,这明明是夫人留给您的定亲信物,它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以为阿鸢不信,赶紧说:“就是那位穿着蓝衣公子,他与他夫人在驿站里,许多人都瞧见了。”
蓝衣公子?
这下连阿鸢都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她夸赞待自己夫人真体贴的公子。
“说起那位蓝衣公子,我倒也有些印象,可他身边不是还有位姑娘,两人颇为亲密。我原以为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清楚吗?这位姑娘应该是要进京成亲的,只是她这位未婚夫君却与旁的女子私奔了。竟还将定亲的信物抵给别人,只为求一株人参救自己的心上人。”
“那公子岂不是瞎了眼。”
此时站在廊下的沈绛,反而一言不发。
她只是盯着手中的玉佩。
这是阿娘亲手为她选的定亲信物。
一对儿鸳鸯玉佩,本该是大婚那日,才真正扣在一处,合二为一。
此刻,此处。
扣在一起的鸳鸯玉佩却透着荒唐、可笑。
沈绛想起阿娘临终,拿出玉佩时,透着不舍和遗憾的话,她说无法看见自己大婚,无法看着她穿着嫁衣,终还是等不到这鸳鸯玉佩扣在一处的那一天。
她只愿她的阿绛,能白首同心。
哪怕沈绛之前梦到自己被退婚,也不曾这般愤怒过。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长平侯府落败,对方想要退婚,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无法容忍,她阿娘曾经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楚凛拿来抵给旁人,只为求一株能救他心上人的人参。
沈绛转身就往楚凛的客房。
卓定一脚踹开厢房门时,里面竟是空的。
在姗姗来迟的驿丞那里,沈绛才得知,楚凛早已带着那女子离开。
厢房打开的门,如同张开的嘴。
一片漆黑中,呼啸的风穿堂而出,仿佛变成了得意的嘲讽声。
笑她不自量力,竟妄图改变天命。
哪怕她有梦境的预知,避开了被山匪绑架的污名又如何。
她依旧逃不过被退婚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半路上遇见自己的未婚夫携别的女子私奔,更荒谬嘲讽的事情。
天道好轮回,可天道却只亏待她。
身后的陌生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道:“姑娘,这枚玉佩哪怕是你的定亲信物,可也是我用一支千年人参换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给你。”
沈绛猛然转身。
阿鸢站在身后喊道:“小姐,你去哪儿?”
打小她身边就没父母教养,但是她有一个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先生。
先生不仅教她诗书,还教她做人的道理。
他曾经问她:“阿绛,若旁人欺你辱你,你待如何?”
稚嫩.女童仰头望着面前的先生,想着书上的道理。
以德报怨?宽宥以待?
可她却听面前的先生说:“狠狠的打回去,打到让他从此想到你,便唇齿发颤。”
而现在,她就要谨记先生教给她的。
她要让楚凛这个人。
往后余生想起沈绛这个名字,都唇齿发颤。